点击全文阅读

李不言看着这人的背影，不怒反笑。

马车里她说“两只童子鸡，两只不是童子鸡”的话，就是在试探他谢三爷。

当她李不言眼瞎吗？

没事就偷瞄我家小姐！

哼！

就冲你三天两头勾栏听曲的劲儿，你就甭想追到我家小姐！

谢三爷压根不知道自己在李不言心里，已经是个坍塌的形象。

“姜戎锦。”

上到楼梯的时候，他突然喊了一声。

姜戎锦顿足，回首看着他。

余之斐咬咬唇，硬着头皮：“你们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姜戎锦没隐瞒，“出来一共带了八百两。”

余之斐四下看看，上前一步道：“我和明亭身上只有五十两。”

所以！

刚刚耀武扬威的官老爷，实际上兜里没几个钱？

所以！

以后吃饭，住宿的银子，还得我来掏。

不对！

姜戎锦陡然睁大了眼睛。

余之斐见她眼睛睁大，长长松了口气。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劲啊！

这趟出来，朱青他们都以为见完陈妈会连夜赶回京城，身上就带了一百多两银子。

而谢府三爷和裴家大爷出门，身上向来只带几两打赏的碎银子。

官威是摆上了，明儿个结账万一掏不出那么多的银子，那不是给人瞧笑话？

“退掉两间房，银子一会给你送来。”

姜戎锦扔下这一句，便摇摇头离开。

穷家富路，这帮官宦子弟也不知道脑子里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还不是事赶事，被逼的！

余之斐若无其事的摸摸下巴，半点没有愧疚。

……

四间房变成两间，小伙计脸色一下子难看起来，上菜的时候，脸也臭，手脚也重，就差鼻子朝天了。

还不等两位官爷发作，李不言抽出软剑对着柱子一掷。

剑身入了一半。

伙计吓得腿发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拐弯，殷勤的恨不得叫四位一声“爷爷”。

余之斐和裴笑互看一眼，达成共识——

比狠，还得是那位姑奶奶！

姜戎锦却由此想到了一件事。

往云南府那一趟路过的几个官驿，伙计个个都陪着笑脸，除了余之斐不大不小的官威外，只怕银子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她咳嗽一声，把包着银子的小包袱往桌上一放，“都在里面。”

余之斐微怔。

他可没说都要啊！

桌下，裴笑踢踢他：还愣着干什么，先拿着！

余之斐接过包袱，放在身侧，深深地看了姜戎锦一眼。

那一眼里，有感谢。

第一百零六章吃饭

姜戎锦并不在意谢三爷的感谢。

谢家家大业大，这银子还怕不还她？

“叫半斤烧酒来，大家都喝一点，去去寒气。”她说。

余之斐这会才发现，李不言拔回那一剑后就蔫蔫的趴在桌上，脸色不大好看。

“伙计，上半斤烧酒。”

转过身，他垂首问，“可是着凉了。”

李不言笑道：“没事儿，喝几口热酒就好。”

桌下，裴笑又踢了踢余之斐：怎么功夫好的，反而生了病，奇怪啊！

余之斐踢回去：在这两人的身上，什么奇怪的事情你都给我憋着。

酒上来，四人分一分，每人分半碗。

姜戎锦把自己的半碗，倒给了李不言。

李不言一口气喝下后，又喝了碗热汤，便起身道：“小姐，我先去睡了，焐焐汗。”

“被子盖严实，我吃完把衣服烘干就来。”

姜戎锦看着她上楼，等传来关门声后，才拿起筷子低头吃饭。

官驿的饭菜远没有小客栈的好，有几道菜都凉了，但出门在外，谁也不能多讲究。

吃着吃着，姜戎锦察觉不对，有道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姜戎锦冷不丁抬头，余之斐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目光对了个正着。

“谢三爷看着我做什么？”

“你吃饭一向这么慢吗？”

姜戎锦纳闷，“有问题吗？”

谢三爷勾唇一笑，“慢点好，易消化，不伤胃。”

那你看什么？

姜戎锦觉得这人一上饭桌，就有些说不出的奇怪。

在春风楼是这样；

在季家用午饭那回也是这样。

余之斐收回目光，却又不甘心，又瞄了姜戎锦一眼。

桌下有人踢他。

掀开眼皮，见裴笑眼睛一眨：你盯着人家姑娘吃饭做什么？

谢三爷：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你，吃你的饭！

裴笑：你刚刚又看她了。

谢三爷磨牙：你赶紧瞎吧！

气氛不对，姜戎锦再度抬起头。

边上两人一个扒饭，一个吃菜，神色异常坦然淡定。

都是世家调教出来的儿孙，虽然平常狂的狂，痞的痞，但饭桌上该有的规矩一样不少。

两人再没发出丁点用饭的声音。

在一片安静中，姜戎锦终于吃到最后一口。

她蹙了下眉，微微一嘟嘴，然后深吸口气，一闭眼，硬是把最后一口塞了进去。

米粒嚼干净，咽下，她放下筷子道：“你们慢慢吃，我……”

“姜戎锦！”

余之斐突然叫住她：“你刚才吃最后一口的时候，为什么要深吸口气？为什么要闭眼？”

又在看她？

姜戎锦有些恼了，“余之斐，你管着我吃饭做什么？”

余之斐被问得一噎，眼神闪烁了几下，“不做什么，就是刚刚好看到，随口一问。”

姜戎锦最恨别人把她当成个稀罕物，问这问那。

她站起来，冷冷道：“谢三爷，我不来探你的深浅，你也别随口一问，给彼此留点脸面，对谁都好。”

说罢，她袖子一拂，转身离开。

身上那套男子的衣裳明显偏大，套在她身上像僧袍，袖子一摆一摆的显得有些滑稽。

余之斐收回视线，又与裴笑撞了个正着。

桌上少了两人，裴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说话。

“谢五十，你有点不对劲啊！”

“哪里不对劲？”

裴笑身子往前一凑，“你实话跟我说，是不是对晏神婆她……”

“别瞎想！”

余之斐向来含笑的脸，陡然阴沉：“我对她没那个意思！”

“当真？”

“千真万确！”

“真的千真万确？”

余之斐把筷子一拍，剑眉竖起来：“裴明亭，你他娘的……”

“好了，好了，算我多嘴。”

裴笑举起双手算投降。

“我去后头烘衣服，这身破衣裳，要料子没料子，要做工没做工，还是穿自个衣裳舒服，你吃饱了没有，一起。”

“吃饱什么吃饱，酒还没喝完！”

余之斐把裴笑的剩酒倒进自己碗里，灌了一大口。

酒顺着喉咙一直烧下去，烧到五脏六腑里，烧出一把烦躁的、无法明说的干火。

他把碗重重一搁，径直走到屋檐下。

雨还在下，并没有停止的迹象，夹着冷风，身上有些瑟瑟。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

她看着那口饭要吃不吃的样子，像极了那个人。

先是蹙眉，再是微微翘嘴，然后脸上一抹豁出去的神情，最后两眼一闭，筷子一扒。

每一个步骤都一模一样，可人却分明不是那个人，那个人早就……

身后传来脚步声。

“裴明亭，你他娘的就不能让我……”

余之斐猛然转身。

姜戎锦往后退了半步，僵着脸道：“我来和你说一声，明天稍稍晚点出发。”

余之斐迅速敛了神色，“你是怕李不言她……”

“是。”

“这种小事不用和我说，你决定就好。”

他声音有些冷，但姜戎锦的声音比他更冷，“在我看来影响进程的事，都不是小事，不打扰谢三爷沉思。”

好了，更烦躁了。

冷风都压不下去。

余之斐胸口上下起伏。

……

炉子在厨房。

姜戎锦搬了张长凳，把两人的衣服一件一件搭在上面。

衣服容易干，鞋子却不容易。

两双锦鞋姜戎锦拿在手上，在炉子上方翻来覆去的烤。

“姜戎锦。”

裴笑嗓音落下来的同时，人也蹲下来，手上拿着两双皂靴，“挪点位置给我。”

姜戎锦手往后一缩，裴笑手就势伸出去。

相安无事！

无事是无事了，但也无话。

裴大人最怕无话，多尴尬啊，他咳嗽一声，“那个……吃饭的事情，我替谢五十给你赔个不是。”

姜戎锦连眼皮都没抬。

“他平常也不这样，平常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要多甜有多甜，我都说他是蜜蜂精投胎。”

裴大人嘿嘿干笑两声：“这不是出门在外，脑子淋多了雨，不太正常吗。”

姜戎锦冷冷抬眼。

“真的，我没说假话。”

裴大人认真一点头，“这人从小只要一淋雨，脑子立马不正常，回回得病，还不是小病。”

“和我有关系吗？”

“嘿，你这人怎么这样。”

裴大人不喜欢听了。

“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我们几个一起躲过雨，一起逃过难，一张桌上吃过饭，还一个火上烤鞋子，这缘分怎么样也得修他个五百年吧。”

姜戎锦真不知道这人东一榔头，西一棒的想要说些什么。

“所以呢？”

第一百零七章丢钱

“所以，你要大人不计小人过啊！”

裴笑一脸语重心长，“你别看这小子上天入地好像挺能的，说到底也就是个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