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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潭柘寺山下，楚君默的黑色林肯停在阶梯边。

沐瑶上前，漆黑的车窗降下来，露出楚君默刀削斧凿的英俊侧脸。9

他坐在那里一如矜贵，高高在上。

沐瑶却只感受到无边的距离和陌生。

她低下头，语气恭敬：“周总，您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江氏？”

不知为何，一听见沐瑶称他为周总，楚君默就莫名觉得烦躁。

他抬眸看向潭柘寺：“沐瑶，你该让我看到你的诚意。”

短短的一句话，却将沐瑶的心片片凌迟。

她顺着楚君默目光看去，九千九百九十九层天梯之上，潭柘寺若隐若现。

沐瑶攥紧手指，声音干哑：“所以周总的意思是？”

楚君默转动着佛珠，淡然开口：“跪上去，说你错了，不该违逆我。”

车上的檀香味浓烈，他却像是地狱里走来的活阎罗。

那一刻，沐瑶恍惚觉得现在的楚君默像极了大朔的摄政王。

两个人的身影甚至渐渐重叠，合为一人！

沐瑶垂眸，现在的这些于她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终是黄粱一梦，庸人扰。

她转身慢慢走去，望着山巅之上的潭柘寺。

嘭！

沐瑶直直跪下，虔诚叩首。

车内的楚君默瞳孔一缩，下车走到沐瑶身边：“你的骨头就非要这么硬吗？”

低个头就这么难？沐瑶不是已经低了三年的头？

为什么这次不愿意服软？

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寒意如针扎进沐瑶骨缝。

沐瑶抬头望着山巅之上，哑着声问：“楚君默，这三年，你有爱过沐瑶吗？”

楚君默指尖拨动佛珠，未曾有一丝停顿。

沐瑶了然。

她应当早就猜想到这个结果，可直接面对时，心口还是痛到像是被烈焰焚烧。

“所以，你应当也从未心疼过沐瑶。”

楚君默薄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依旧不发一语。

他不懂她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心里冲撞着他不理解的烦闷和微慌。

沐瑶的心却已然凉透。

她望着那座威严肃穆的佛寺：“没想到有一天，回到大朔战死的那一刻，竟然也成了我遥不可及的梦……”

楚君默脸色骤变，他一把抓住沐瑶的胳膊，左手的佛珠都快要捏的变形。

“什么战死？还有你上次哼的那首歌，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自沐瑶跟着楚君默以来，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

可她已经不在乎了：“或许是在梦里吧……”

清淡空灵的敲钟声忽然飘在雨中，也重重敲在两人心里。

楚君默心念微动，他刚要开口就见青石上星星点点落下猩红。

他猛地抬头看去，就见沐瑶鼻尖的汩汩不断的鲜血。

他心脏莫名一缩：“沐瑶？”

沐瑶抬手一摸，只见这惹人的猩红在雨下渐渐稀释，最终消失无恒……

像极了她在这世上最终的人生。

沐瑶勾唇，扯了一个苍白的笑：“楚君默，我快死了……”

第11章

雨淅沥沥的下着，不一会就冲刷了地上的血迹。

楚君默捏着佛珠的手指不断收紧，脸色沉的如天边雷云。

“沐瑶，我最厌恶别人的威胁。”

他丢下这句话，转身上了车。

接着，黑色林肯轰鸣声响起，在渐渐大起来的雨中疾驰而去……

许久之后，沐瑶才起身，忍痛上了潭柘寺，想祈求神佛怜悯，庇佑江家。

只是刚踏出潭柘寺，她的手机突的震动起来。

沐瑶接起电话：“大哥，怎么了？”

“沐瑶，江氏被人举报，爸……现在在医院抢救。”

沐瑶心脏重重坠底：“我马上过来。”

沐瑶赶到时，却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走过去，声音冰冷：“舒梦华，你在这里干什么？”

舒梦华倏然扭头，眼里闪过恨意：“你只是替了我一场戏，导演既然说要把我换掉！”6

“既然你敢抢我的东西，那我就要你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

沐瑶气的指尖发颤，却听舒梦华又说：“要不是君默哥心疼我，替我出气举报江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提到那个名字，沐瑶心头一冷，她抬手指向电梯：“滚！”

舒梦华再次被她身上透出的杀伐之气震住，她强撑着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看着舒梦华的背影，沐瑶只觉得满身疲惫。

这时，病房里传出江景声的声音：“爸，你感觉怎么样？”

沐瑶浑身一颤，快步走进病房。

江父躺在病床上，脸上已经有些灰败之气，嘴里不断念着：“囡囡……”

前世，沐瑶在战场上看过太多这样的……将死之人。

心脏恍若被捅了个对穿，细细密密的痛让沐瑶红了眼。

穿越过来三年，江父的好和疼爱给了她在异世第一缕温暖，她心里早就已经把他当成亲生父亲来敬爱。

她红着眼上前握住江父的手，嘴里全是血腥味：“爸……对不起，如果不是我……”

江父却轻声打断：“阿韵……这不怪你，有你陪着，我才觉得囡囡就在身边……”

沐瑶浑身一颤，没想到江父早就知道自己不是沐瑶。

可就算这样，他待自己也如亲生女儿一样护着，要什么给什么。

一直隐忍的泪终于滚出眼眶，一颗接着一颗往下砸。

江父竭力抬起手，动作轻柔拭去沐瑶颊边的泪：“别哭，阿韵跟我的囡囡……一样好……”

说着，他又看向江景声：“景声……我死后，江家依旧是阿韵的家……是她的最坚实的后盾，你永远都……要把她当妹妹疼爱……”

江景声泪如雨下，呜咽着点头：“爸，我知道，您放心……”

沐瑶喉间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整个心都像是被人生生剜出来一样疼。

扑通！

她重重跪在江父面前，悲恸痛哭：“对不起……”

江父用尽最后力气扯出笑，拍了拍她的头：“来世你和囡囡，一起做我的女儿……”

沐瑶还没来的及感受到他掌心的江暖。

下一秒，江父的手骤然垂下，床侧的心电仪发出刺耳的爆鸣声——

第12章

江家院落被布置成灵堂，江父静静躺在那口黑棺中。

沐瑶和江景声身穿孝服跪在灵前。

从医院出来到布置后事，江景声没跟沐瑶说过一句话。

沐瑶默默往火盆里丢入了一杳纸钱，跳动的火舌却给她带不了任何暖意。

曾门庭若市的江家，此刻，竟无一人前来吊唁。

这时，门口走进两个身穿制服的人，亮出证件：“江先生，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江景声攥紧拳头：“能不能缓两天，家父尸骨未寒。”

那两人面无表情：“抱歉，我们只是依法办事。”

沐瑶看着江景声要走，不由抓住他的手：“大哥……”

江景声僵住。

片刻后，他终是回头：“小韵，好好守着家，哥很快回来。”

沐瑶鼻尖一酸，重重点头。

灵堂内，转瞬便只剩沐瑶一人，四周的寒意无孔不入，侵入骨髓。

沐瑶想起刚刚那两人神情，心中的不安寸寸蔓延。

思索片刻，沐瑶起身，朝楼上卧室走去。

无论哪个朝代，官场都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她不能坐以待毙。

如今，唯一能救大哥的，竟只有那个人。

沐瑶直直走进卧室，从盒子里取出那柄剑，玉坠在半空晃荡。

她垂着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意，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若是前世真的枉然，若是此人真的非彼，那此情，也该有终时。6

周氏楼下。

路人看着从车上走下的女人，一脸莫名。

明明是现代人，却提着长剑，而沐瑶的气势，竟没让人觉得有丝毫违和感。

沐瑶刚要进去，就被安保拦下。

“江小姐，总裁说了，你已经不属于周氏，没资格进去。”

沐瑶攥紧剑，默默的走到一边。

看那架势，竟有种要一直等下去的架势。

身上的痛绵延不休，很快，沐瑶便白了脸，额上冒出一层又一层冷汗，又被风吹干。

冷冷热热间，沐瑶恍惚想起曾经。

“阿韵，我手掌大权，只因你想守护这天下。”

“待你解甲归田，我便可卸下重担，与你朝朝暮暮。”

“阿韵，沧海桑田，我心里唯一的念想，只有你。”

她眨了下眼，眼前一片车水马龙，心里苦涩蔓延。

这个时代很好，可却没有与她并肩开创盛世的君默。

周氏顶层，林绍站在楚君默面前汇报：“周总，江小姐还在楼下。”

楚君默恍若未闻，将手中的文件翻过一页，淡道：“让检察署的人好好招待江景声。”

“江氏，是块不错的蛋糕。”

林绍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