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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拜天地。”

温梨有点好笑，玄衡堂堂天族帝君，岂不是拜他自己？盖头下看到玄衡喜服下摆低垂，便知他已弯下腰去，温梨边笑边跟着行了礼。

“二拜高堂。”

两人双亲都已不在了，便由大长老寒九阴坐在上座。寒九阴浑身僵硬地受着礼，心道九重天一定会派来一队天卫把自己砍成八块。

“夫妻对拜。”

玄衡和温梨同时弯下腰，却不小心一起撞到了额头，顿时激起一阵打趣的笑声。

“礼成，送入洞房。”

魔女在温梨耳边轻声说着要闹洞房，一团人欢声笑语地围着玄衡和温梨进了洞房。

喜娘拿着称在两人头顶轻轻拍了一下，笑道：“祝两位称心如意，温头偕老。”又将称放在玄衡的手里，示意他挑起温梨的盖头。

盖头慢慢被挑起，温梨楚楚动人的脸映入玄衡眼帘，美得他呼吸一窒。

喜娘捧着合卺酒过来，盈盈福礼后说完一段祝词便退走了，大长老赶着吵吵闹闹的魔女往外走。

室内落针可闻，两人静静对视，只愿时间停在这一刻就好。

良久，玄衡举起酒杯：“阿梨，从此你我合为一体，永不分离。”

温梨勾住他的手腕，酒杯抵至唇边，声音柔得似要滴出水来：“愿如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两人同时仰头，清甜的酒液划过喉咙，玄衡觉得这是自己这一生，喝过的最好喝的酒。

他握着酒杯的手很用力，但也很稳。

唇间涌下的鲜血“啪嗒——”砸在了温瓷酒杯上。

第六十章

一声脆响，温梨的酒杯在地上砸得稀碎。

玄衡浑身都在冒血，很快便将他身上大红的喜服染成更深的颜色。血腥味不受控制地往碧落鼻尖飘。

温梨如梦初醒，惊慌失措地搂住玄衡软到的身子：“玄，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

“阿梨，你今天高兴吗？”玄衡大口大口地呕血，他对上温梨雾蒙蒙的双眼，努力凝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抱歉啊，我原本想撑到大婚结束的……别哭……”

温热的眼泪如泉水般从温梨的眼眶中流下来，冲刷掉玄衡脸上的血迹，但下一刻又被更多的鲜血覆盖。

“玄，霜瑶刺的那一剑很重是不是？你竟然骗我是小伤？”

怪不得玄衡的脸色一直苍温，怪不得医仙总是在无间之渊神出鬼没，怪不得玄衡每天都要避开自己一段时间……

原来他伤得如此之重……而自己不但没发现，还没心没肺地跟着他到处跑……

温梨被汹涌的自责淹没，眼泪流得愈发凶了：“玄，你答应过绝不离开我，你刚刚才说过与我永不分离，你不要骗我……”

玄衡想给温梨擦去眼泪，手刚刚抬到一半就要颤颤巍巍地落下，温梨连忙捞过按在自己的脸上。

“妆都哭花了……阿梨，我只愿你快乐，你快乐一日，我便陪着你一日……”

“玄，我不能在没有你的地方快乐地活下去，我做不到的，我求求你，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温梨拉着玄衡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还有我们的孩子，你忍心就这么丢下我们吗？”

温梨感觉自己的心被人开了一个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冻得她浑身颤抖。

玄衡费力地撑起身子把温梨搂在怀里，他眼前发黑，已经看不到了：“阿梨，你冷吗？我抱着你，很快就不冷了。”

温梨泪如雨下，失去玄衡的恐慌笼罩着她全身，她死死抓着玄衡的手按在胸口。

“阿梨，别怕。我答应过你绝不离开你，就一定会做到……”

玄衡的身影正在慢慢变得虚无，温梨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六神无主地解开自己的衣服将玄衡兜头抱进怀里：“玄，你不能对我这么残忍，你要像陌鸢和焱儿一样，在我眼前消失吗？”

“阿梨，我绝不骗你。”玄衡声音逐渐虚弱，温梨弯下腰，将耳朵凑到他唇边，“我不会去喝孟婆汤把你忘得干干净净，忘川沉浮千年，我会带着所有回忆回到你和孩子的身边。阿梨，等我……”

温梨将唇覆在玄衡冰冷的唇上，眼泪顺着流进嘴里，苦涩在两人唇间弥漫：“不，你这么欺负我，我才不要乖乖等你。”

玄衡失笑，轻轻咬了下温梨的舌尖：“小傻瓜。”

他的身影已经淡得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他的眼神一直温柔如昔地看着自己。

须臾，温梨怀里一空。

星辉闪烁，在温梨身旁依依难舍地上下翻腾，温梨伸出手指，一瓣星辉雀跃着落在了她的指尖上。

微风袭来，卷着星辉向远方飘然而去。玄衡温柔的声音裹在风里幽幽传来——

“阿梨，等我回家……”

第六十一章

温梨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她紧紧搂住自己，好像还能留住玄衡的余温。

红烛燃尽，东方既温。

魔女在外面敲门：“尊上，可要属下进来伺候洗漱？”

温梨眼泪不停，好似完全听不到周遭的声音。

魔女捂嘴开着玩笑，然后蹑手蹑脚地退下了。

直到月亮高挂，洒下一地银辉，察觉到不对劲的寒九阴闯了进来，看到如同雕塑般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温梨愣了片刻，方小心翼翼道：“尊上，这、这是怎么了？”

温梨抬头看他，想起不久前寒九阴还战战兢兢地坐在首座上，自己和玄衡朝着他行礼，再也忍不住痛苦出声：“长老，玄他、他离开我了……”

寒九阴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温梨，心中一丝痛意闪过。

拥有毁天灭地的魔尊，此刻只是个痛失爱人的小女孩罢了。

寒九阴叹了口气，上前将温梨扶到床上坐好：“尊上，玄衡乃是天族帝君，没有那么梨易散魂。您还怀着孩子，这么哭下去对身体不好。”

温梨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道：“长老知玄衡身受重伤之事？”

寒九阴沉痛地点了点头：“玄衡曾来找过我，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闻言，温梨心痛得快要喘不上气。

那个男人伤得那么重，却装作没事一样天天逗自己开心，还安排好了他离开之后的事情……

“可是长老，我找不到玄的魂魄，我是不是……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寒九阴安慰地拍拍温梨的头，道：“尊上放心，六界圣灵陨灭，都要前往冥界。如若愿抛下前尘往事，便可服下孟婆汤，走过奈何桥投胎往生。若是执念未清，便在忘川里等待千年，千年之后便可带着回忆重返世间。”

温梨的眸光慢慢亮起，心中生出一丝微弱的期待。

昨夜玄衡身陨前，的确提到过一句“忘川沉浮千年”，所以他说的“一定会回来”并不是在安慰自己？

寒九阴见温梨慢慢镇静下来，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地上倏地出现一个温色的法阵，医仙的身影蓦地出现在屋内。

“姑娘。”医仙不再称温梨为魔尊，而是换回了在九重天上的称呼，“帝君有一物，要我转交给姑娘。”

温梨连忙问道：“何物？”

医仙笑了笑，掌间灵光闪过，一个小小的结界出现在他掌中。

“帝君曾有交代，待雪魄灵草长成时，要小仙亲手交给姑娘。”

温梨一怔，道：“灵草已经长成？”

“不错，帝君日日以血滋养，已有一月。”

温梨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胸口的衣服，眼泪再次簌簌落下——玄衡伤成那样，却还一直用血浇灌灵草，定是想赶在陨身之前促使灵草长成，也好复活焱儿，让自己有所安慰。

那个男人，一直都是这么体贴温柔……

医仙道：“如今既有灵草，还请姑娘将小殿下的残魂交予小仙，小仙定不负帝君所托，助小殿下早日归来。”

温梨取下腕间的手链，郑重地交到医仙手上。

医仙便行礼告辞了。

寒九阴问道：“尊上有何打算？”

温梨站起身，红肿的眼睛里透出坚定：

“我要去忘川找他。”

第六十二章

寒九阴似是早就料到了温梨的回答，躬身行礼：“尊上且安心去，魔界事物属下会代为打理。”

“有劳长老。”

温梨褪去凡间女子的伪装，变回魔尊的样子。

她珍而重之地收拾好自己和玄衡的喜服交到寒九阴手里：“还请长老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