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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跟在宫人身后进了大殿。

龙椅之上，北桑皇帝笑意不达眼底：“裴爱卿，你终于到了。”

裴云戟单膝跪下：“臣来迟，向陛下请罪。”

“无妨，入座吧。”皇帝挥手。

裴云戟坐在左下首，晏思跪在他身后。

瞧见着上首意气风发的皇帝，晏思眼中杀意凝实，垂在身侧的手也缓缓攥紧。

他今日荣华富贵，都是踩着她族人尸体！

她正晃着神，裴云戟刻意压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提醒本将军谨慎，你自己却肆意妄为？”

晏思眼睫一颤，忙收回视线：“抱歉，将军。”

裴云戟看着她眼中滔天的恨意，眼底闪过抹疑虑，但很快就压了下去。

宫宴上，殿中舞姬水袖飘动，身姿曼妙。

晏思瞧着她们的裙衫，心底涌上一抹涩意，一晃七年，她竟再未着过裙衣。

想当年，父皇每得了珍稀料子，定是拿去给自己裁制衣裳，如今……

曾经越美好，如今就越恨。

晏思怕自己再留下去怕是会失态，便低声对裴云戟说：“将军，我有些醉了，想出去透口气。”

裴云戟有些不放心，但皇帝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也不好离席，只能应下。

晏思一路退离大殿，走到御花园。

冬雪冷寒，唯有红梅耀目。

她刚要上前仔细瞧瞧那梅花，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念清！”

晏思浑身狠狠一怔，这是……她身为雁南公主时的名字！

第四章 不敢忘

是谁认出了她？！

晏思屏住呼吸，转身看去，来者竟是北桑太子谢止！

雁南灭国，宫女替她而死，应是人人都以为自己死了才对。

她与谢止幼时只见过寥寥数面，他怎么会认出来？

晏思压住不安，强装镇定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谢止紧盯着她：“念清，是不是你？”

“在下乃裴将军府中侍卫，不明太子所言是何意。”晏思沉声回话。

瞧着眼前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面容，谢止紧抿着唇。

太像了，除了是雁南公主念清，他想不到第二个可能。

谢止出手直接拉住晏思手腕，将袖子往上一挽：“我记得，你这里有块疤……”

话未能说完，只见她手臂上干净无瑕，没有半点伤疤。

谢止眼底写满愕然：“怎么会……”

晏思抽回手，退后几步：“太子殿下定是找错了人。”

沉默片刻，谢止仍是不信，再次上前。

突然，一道清冷凌厉的声音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晏思浑身一颤，侧身看去。

只见裴云戟气势凌然地站在不远处。

他听到了多少？是否听到谢止如何唤她？

晏思心中不安蔓延。

这时，裴云戟走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太子殿下想对我的侍卫做什么？”

谢止凝眸看他：“何时轮到裴将军来何管本宫的事了？”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晏思站在一侧，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她只希望谢止不要再喊那个名字。

半晌，裴云戟扫过晏思，语气严厉：“你扰了太子殿下的雅致，还不请罪？”

晏思顺势跪下：“属下知罪，请殿下责罚。”

谢止心上划过一抹刺痛，但也知道眼下是不能继续询问了。

他淡然撇开眼：“无事，起来吧。”

裴云戟作揖：“既然无事，裴某就先告辞了。”

话落便带着晏思转身离去。

而谢止看着两人背影，站在原地沉思了很久，唤来了暗卫：“去查查刚刚那个侍卫。”

“是。”暗卫领命离去。

另一边，晏思跟在裴云戟身后走了一段路，才发觉他们是在往宫外走。

“将军，此时离宫，皇帝……”

裴云戟冷冷打断她：“我已派人去禀报身体不适。”

晏思便不再言语。

一路上了马车，车厢内一片沉寂，压抑的人喘不过气。

正当晏思要开口说些什么时，裴云戟先开了口：“方才你与谢止都说了什么？”

晏思猜到裴云戟会问，早就想好了回话。

她抿了抿唇：“在下与太子殿下只是偶遇，闲聊几句。”

裴云戟不知信了还是没信，只说：“你最好永远记得你是谁的人！”

这话听着有些歧义，晏思心无故跳了一拍，抬眸对上男人复杂的眼眸。

本该脱口而出的表忠心的话哽在喉间。

她沉默了许久，在看到他眼里越来越浓重的冷意之后，霎时清醒。

晏思清楚，裴云戟这样的人一旦心生猜忌，最后等待自己的必定是死路！

她当下便跪在裴云戟身前：“晏思不敢忘。”

裴云戟的脸色这才松了些许。

倏然，马车震荡了瞬，晏思跪不稳，晃荡之下，整个人朝裴云戟怀里栽去。

他胸膛温暖，晏思一瞬间失神，很快便清醒过来：“抱歉，将军。”

话落，她刚要起身。

下一秒，腰间传来股大力。

晏思还未反应过来，唇就被裴云戟吻住——

第五章 理由

晏思的呼吸逐渐紊乱，直至悉数被裴云戟夺走。

他的手臂有力地箍在她腰间，两人的胸腔紧贴得没有一丝空隙。

看着眼前放大的俊颜，晏思有一瞬间的迷茫，随即而来的不是厌烦，而是羞恼！

但这女儿家的情绪只是一瞬，便被她生生压下。

晏思伸手欲推，无奈力气不足，敌不过他：“将军，放……”

破碎的声音从嗓子中溢出，她想试图阻止他，不料裴云戟怀抱却更紧。

晏思无法，只能狠心用力一咬。

血腥味蔓延，裴云戟吃痛松开。

晏思随即推开裴云戟，躲到了马车的角落。

气氛尴尬起来。

裴云戟眼神幽暗地盯着晏思，经过刚才一番，此刻她眸中水光闪动，衣衫发丝都有些凌乱。

这般瞧，竟更像那人！

只是她的眼底，却满是慌张与躲避。

一股怒意浮上心头，裴云戟无声攥紧手。

她就如此反感自己靠近？

晏思见他目光冷淡阴鸷，虽知不该开口，却还是硬着头皮说：“将军，你我皆为男子……”

“住嘴！”裴云戟冷冷打断她。

他何尝不知晓两人同为男子，何须晏思次次提醒！

恰逢马车停在将军府门前，裴云戟掀开帘子，径直走进府内。

见他离开，晏思仍旧心有余悸。

她颤着手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心思百转，她有没有暴露自己的女子之身？他又是否发现异常？

回到卧房，晏思合衣躺在床榻上，试图为裴云戟这些日子的异常找个理由。

但到最后，只剩下了“感情”二字。

眼前蓦地又浮现出裴云戟俊逸的面孔，晏思怔怔抬手地覆上唇，仿佛还能感受到刚刚亲吻时的感觉，还有属于他的气息……

而心底渐渐蔓延开来的喜悦，更是让晏思心脏狠狠一颤。

她不敢再深思，竭力压下心底莫名起伏的情绪。

自己不该继续留在这里，否则裴云戟迟早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然而离开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晏思压了下去。

她缓缓攥紧衣衫，深吸了口气。

不，她还不能离开。

国仇家恨在前，大仇未报，自己怎能半途而废？

她九死一生逃出来，活着只有一个目的：颠覆北桑王朝，为雁南报仇！

为此自己可以牺牲一切，包括性命。

……

紧接着几天，裴云戟都未再召见过晏思。

晏思心弦一松的同时，也觉得淡淡的失落。

转眼便是雁南国亡忌日。

这日，下起了大雪。

呼啸寒风卷着漫天雪花落在身上，晏思不可抑制的忆起死去的父皇母后，以及无数族人，心中不免一阵闷痛。

若雁南还在，她如今也许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

然，物是人非。

晏思单衣坐于石桌前，手边一壶一杯，酒气四溢。

都言酒能消愁，为何她饮了酒，却觉得更愁？

几杯下肚，晏思面上泛红。

忽然，身后传来一片暖意。

她抬眸看去，竟是裴云戟将身上大氅解下，披在了她肩上。

“将军……”

裴云戟见她醉眼朦胧，不自觉深皱眉心：“为何饮酒？”

晏思抿了抿唇：“月色雪色如此，当饮一杯。”

她神色中的哀伤裴云戟瞧得清楚，也知晓她未说真话。

他正欲开口，一小厮却匆匆来报：“将军，太子殿下来了。”

第六章 疑心更重

闻言，两人皆是一怔。

裴云戟想到那日宫中谢止对晏思的奇怪态度，沉声道：“你回房去。”

话落他便转身离开。

晏思看着裴云戟背影，不知在想着什么。

正厅。

裴云戟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谢止，目光晦暗：“太子此来，所为何事？”

谢止抿了口茶，声音凉淡：“裴将军，那日宫宴我曾见你身边有一名唤晏思的侍卫，不知可否能让我再见见？”

裴云戟早有预料，此刻故作疑惑：“晏思？太子找他做什么？”

谢止将茶盏放回原位：“裴将军不必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