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全文阅读

谭景昀自然也明白。所以他如常寒暄：“好久不见，苏伯伯。”握了握手，转头又去问候苏太太，“伯母，一向可好？”

苏太太许久不见许丝柔了，心里记挂着上回生日宴上的事，又想到自己那个心术不正的远房外甥女方玉珊如今就在谭家，还不知道给许丝柔她们添了多少麻烦事，一时心里又是臊又是愧。

还没等许丝柔出声，倒是主动上前，一把就拉住了许丝柔的手，嘘寒问暖起来：“丝柔，你一向好吗？我看你瘦了不少，是不是身上哪里不舒服？有什么不好跟我说说，我认识一位好大夫。”

许丝柔等她一连串的问题都问完，才半低着头恭敬地笑着回道：“劳您记挂，伯母，我一切倒都好。”转而又问，“大姐和三小姐好吗？”

说者无意，可听在苏太太耳中，这便是主动提及旧事了。

她借机赶紧澄清：“她们倒都好，就是想起上次在生日宴上的事，总觉得对不住你。”

许丝柔一怔：“您说的哪里话。上次……是我失礼。”

“哪里是你失礼。”苏太太气不忿，一面揽着许丝柔，一面朝天花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都是那个方玉珊暗地里作妖！是她趁你不备，在你背后推了一把，才把你推到那蛋糕上去的。要不是昱之后来要走了那个记者抓拍的照片，从照片里发现了痕迹，我们可就真冤枉了你了。”

她说着，许丝柔便顺着她的话，将目光转到了谭景昀身上。

是他……

只一瞥，又马上收了回来。

她还记得那夜的情景，她摔在那一摊奶油和成的泥里，弄得浑身狼狈肮脏，她求他为她澄清，可他却浑似置若罔闻。

却原来是误会了他。

她不由向身边人投去一个略含歉意的目光。

谭景昀似有感应，正扭过头对上她的视线。但见她纤秀的眉拧着，眉头压得低低的，连眼角都微微垂下来，抿着薄唇，真个一副可怜相，像是在向他讨饶似的。

便拽住了她的手，贴在她耳边道：“别在意，替你出头是我应该的。”

瞧他们这模样，自然是说开了。

方老爷的话也就接上了：“丝柔，上次我还当众冲你发火，真是不对。这样，有机会还请你到舍下来，我们再办宴会，伯伯当众给你赔礼，专门为你澄清，你看怎么样？”

说到底，方家二老是长辈，千错万错，只要有一句赔礼道歉的话，意思到了就成了，身为小辈哪能真的让老人去道歉认错，折了长辈的面子呢？

所以许丝柔也不过是笑了笑，马上搀住了做势就要鞠躬的方老爷。

大家又客气一回，气氛浓时，还喝了一点酒，很快也就揭过这页去。

不过大约也就是因为这点酒，没过半个小时，许丝柔便有些不胜酒力了。

“方伯伯、伯母，昱之哥，我怕是喝多了酒，有些头晕，想先回去休息一下。”她十分礼貌地告退。

第167章 赎

“我陪你过去。”

两个人的手还勾在一起，颇有些难舍难分的意思。她一动，谭景昀的半边身子也跟着歪了歪，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舍得就此放开她。

谭景昀能感觉到，今夜同前些时日都不一样，她的心门有一瞬，是为他而重新敞开了。

他不愿错过。

眼前还有这么多人都看着，两位长辈也站在这，许丝柔就是脸皮再厚，也不敢再跟他拉拉扯扯的了，赶紧掰开了他的手，嗫嚅着嗔了一声：“我自己回去，你别跟来！”

高跟鞋敲在地面上，留下一阵急促的滴滴答答的脚步声。

谭景昀当然也没办法追过去，只好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许丝柔一路疾步快走，好容易出了门。

谭景昀给她独自一人安排的休息间在对面的小楼里，要过去，必得经过这道连廊。

可一推开门，迎面就是一阵冷风，兜头兜脸地灌了她满怀。

虽然是春天了，可是春寒料峭，尤其现在又已经入了夜，此处更是山间，温度仍是很低的。她衣衫单薄，方才一直躲在有暖气的房间里还不觉得，现下自己走出来一吹风，冷热相激，竟直接打了个喷嚏。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怕再这么吹下去，回家真是要病倒了。她赶紧把身子缩了回去，转身往回走，预备去厅里找谭景昀拿件衣服御寒。

从连廊到厅里一路往回走，一路不停地有人同她打招呼。

有随着熟人喊她“少奶奶”的，有生分些叫她“谭太太”的，许丝柔不甚在意，一路答应着。

经过卫生间门口时，却听门后传来了两个女孩子肆无忌惮的谈笑声。

“叫她少奶奶她还真好意思答应，她算什么少奶奶？连个婚礼都没办。”

脚步一顿。

她们谈论的显然不是别人。许丝柔轻轻挪动脚步，将身影隐在卫生间门内。

“嗨，别说是婚礼了，到现在就算是纳妾的仪式也都没有一个，还不如谭家早先纳进门的那个呢，好歹人家还有个名分。”

大约不知道是谁点了一支烟，木门的遮掩下，竟有一缕青烟袅袅升起来。

许丝柔眼看着那烟雾越来越浓，一只纤手从门后探了出来，涂着嫣红指甲油的手指在雪白的额烟管上轻轻一弹，一截烟灰就落了下来。

烟灰并没落在她身上，可许丝柔却仿佛浑身都给那烟灰烫了一下，身躯剧烈一颤，耳畔顿时响如鸣蝉。

可那话音就是不停，还直往她脑袋里钻。

“那这算什么？情人吗？”

“谭家这样的人家，就是养情人也要个正正经经的名头啊。我听说是因为她都在外头又和人订婚了，谭景昀生把人给抢过来的，才只好这么遮遮掩掩了。”

“订婚了？那岂不是、清白都不知道有没有了？”

“清白？像这样跟了一个又一个男人的货色，还要什么清白啊？大约和祥和胡同赎出来养着玩的娼妓也没什么两样了吧。”

娼妓……

本就吹了风，许丝柔觉得自己应当是已经有些发烧了，否则怎么会浑身一阵阵地冷起来呢？

她攥了攥拳，指尖果然冷得要命。

又抱住了自己的双臂——肌肉一阵紧似一阵地震颤着，跳动着，皮肤上一粒粒小疙瘩竖起来，任她如何抚弄都平息不下去。

脑中忽而就空白一片，只剩下一个念头：她不是娼妓，她要回家去问问昱之哥，问问妈，她到底是什么。

许丝柔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回宴会厅里去的。

只是谭景昀看见她时，被她的模样几乎吓了一跳——她额发都被冷汗浸湿了，一绺一绺地垂在额前，脸色惨白着，两只眼睛呆愣楞地只会瞧着前面，嘴唇青白，念念叨叨着一些模糊的话语，脚下的脚步却总是原地打转儿。

“丝丝，你怎么了？”谭景昀抱她在怀里，“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得他唤一声，像喊得她回了魂似的。在他怀里把脸仰起来，嘴一撇，两行泪就啪嗒啪嗒地砸了下来，砸在他胸口。

“昱之哥。”她流着泪，声音却很平静，只是有点鼻音，还能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盯着他，认真问他，“我是什么？是娼妓吗，是你赎回来养着玩的吗？”

第168章 攸攸之口

“谁说的。”

谭景昀把她的头摁进自己怀里，柔软的鱼际正抵在她耳侧。

即使听不见外界传来的声音，许丝柔仍能从他的胸膛深处听见他那沉重如擂鼓一样的心跳，一声重似一声，耳畔的发丝也被他颤抖的指尖撩拨得来回在耳廓边轻扫。

“谁说的！”

他胸腔里忽而展开一声爆破似的怒吼，震得宴会厅里的灯都似乎跟着颤了颤，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