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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清苡心说：珍姐儿啊，你酒量好，饭量好，抬杠的本事也好。

“对了，他叫啥名儿？”

珍姐儿努力瞪大了眼睛，笑得有些贼兮兮，“我要告诉你了，回头你背我回家？”

白清苡一拍掌，“背！”

珍姐儿不信，“真背？”

白清苡硬绑绑道：“谁不背，谁小狗。”

珍姐儿这才信了，撑着椅子慢悠悠站起来。

白清苡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跟着站起来，试探道：“珍姐儿，你这就要回去了？”

“吃饱了，喝够了，不回去做什么？”

“你还没说那人是谁呢？”

珍姐儿伸手摸着脑袋后的“倔强”，“放心吧，我留着最后一口气，一定告诉你。”

白清苡拿不定主意，去看陆景辞。

陆景辞轻轻一点头，他利落的往地上一蹲，“来吧，上来！”

珍姐儿着实不客气，往白清苡背上一趴，从喉咙里发出“嚯嚯”两声，很是得意。

裴笑不知道要不要跟过去，拼命朝陆景辞挤眼睛。

陆景辞略微皱了皱眉，道：“在这里等三爷回来。”

裴笑：“可万一……”

陆景辞一挑眉：“你不信你的谢五十？”

裴笑：“……”

这话我要怎么回？？？

我要怎么回！！！

……

村间小道。

俊郎的男子背着秃头的老妪，你一言，我一语。

“谢哥儿，你怎么也不打听打听我的事？”

“打听了，你不就那几件破事吗？没啥说的。”

“怎么没啥说的？”

“那你说！”

“老天哟，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让你说，你怎么还嚎上了呢！”

“我长得比三妹好看，个子也比三妹高，皮肤还比三妹的白，可我就是命不如她。”

“……”

白清苡接不上话。

“谢哥儿，鸡都会下蛋，你说我怎么就生不出个崽子来呢？他们还让我和别的男人睡了，有三个呢，个个都夸我的身子嫩。”

白清苡脚下一顿。

“可身子嫩有什么用，肚皮不争气啊！”

珍姐儿重重的叹了口气。

“回了娘家，爹也打，娘也骂，哥哥嫂嫂个个不给我好脸色看，我要不狠点儿，他们能把我卖到鹞子里去。”

白清苡咬咬牙，哑声道：“珍姐儿，听你这么一说，你还真挺命苦的。”

珍姐儿听了，一笑，“你猜，我是怎么留在娘家的？”

“腰里藏了把刀呗！”

“你猜错了。”

珍姐儿把头往前够够，声音一下子压下来。

“我大嫂没了，我大哥娶不到媳妇，他让我陪他睡觉，我这才留下来的。”

白清苡心头大震，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

“他们哪里被我克死的？他们一个个都是被我活活气死的……哈哈哈……气死好……哈哈哈……死了好……”

笑着笑着，她浑浊的眼里流下了泪。

泪光中。

她仿佛又看到胡三妹摇着船到河中间，“珍姐儿，你看，就是他。”

他温柔的目光朝她看过来，“三妹总和我说起你。”

她含羞的目光无处安放，手一下一下抚着胸前黑长的辫子，“说我什么？”

他露出一口白牙，“说你水性好，心肠也好，还帮她一起照看黑蛋。”

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手一甩，“珍姐儿，接着！”

她一接，“什么？”

他：“糖，给你吃的，可甜了。”

是真的甜，一直甜到她心里，她笑得眉眼都弯了起来，“你，你叫啥名？”

“读过书吗？”

“不识字，可我记性好。”

“那你记好了，我叫……”

“谢哥儿！”

珍姐儿的嘴里像是真的含着一颗糖，她咂吧了两声，渐渐的说话声音越来越含糊。

“你……记好了……何处最伤心，关山见秋月……他叫……吴关月。”

饶是白清苡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这三个字惊得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就在这时，原本搭在他肩上的手，突然垂落下来。

“珍姐儿？”

“……”

“珍姐儿？”

“……”

白清苡再支撑不住，双腿一曲，跪倒在地上。

“三爷！”

朱青从远处飞奔过来，“我来背。”

白清苡闭了闭眼，沉默良久后，摇摇头，“扶我起来，我送珍姐儿最后一程。”

朱青赶紧伸出手探探妇人的鼻息，愣住了。

“肉吃饱，酒喝足，还有个俊俏的三爷背着回家。”

白清苡用力一挣，双腿离地的同时，大喊道：“珍姐儿，你好福气啊——”

这一嗓子吼得极响。

远处，陆景辞只觉得胸口一哽。

第一百一十九章吴氏

珍姐儿无儿无女，无亲无戚，换身衣服，买具棺材，请村人守夜三天，三天一满往胡家祖坟一埋，就算完事。

白清苡命朱青给了办事人一百两银子，叮嘱他务必把珍姐儿的后事办得风风光光。

安排妥当，白清苡走到陆景辞、裴笑跟前，把那如雷贯耳的三个字一说。

陆景辞双眉一凝。

前脚刚聊起吴关月，后脚季老太太的心魔就和他扯上关系……

果然如珍姐儿所说，这真是狗屎的缘分！

裴笑等不及的问：“陆景辞，下面怎么办？”

陆景辞哑然无语。

陆景辞哑然无语有很多原因，但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我做梦都没有想过老太太的心魔，竟然会和吴关月扯上关系？这人是死了，还是活着？如果活着，又蹲在哪个角落里？”

陆景辞微仰头，看向裴笑的表情很无奈。

裴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拿眼神去询问白清苡。

白清苡神色黯然。

“郑家案子发生后，锦衣卫和大齐国都在查找吴关月父子的下落，至今一无所获。连锦衣卫都找不到的人，就凭我们这几个……”

顿时，裴笑脸坍塌的厉害。

“陆景辞，是不是找不到吴关月，我外祖母的心魔就没办法化解？”

“老太太的心魔是黑蛋，黑蛋是她和吴关月一起救下来的，算是定情信物。两人青梅竹马，却因为身份地位的不同，而遗憾终生……”

陆景辞冷静分析。

“目前看来，老太太的心魔的确和吴关月有关，如果找不到他，也就找不到点香的人，这个心魔化不了。”

“完了，彻底完了。”

裴笑心里愁得慌：“这他娘的就是个死结啊！”

“死结还能用剪刀剪开，这是死胡同，是绝路。”

“谢五十，你他娘的能不能说句好话安慰我一下。”裴笑几乎要崩溃了。

“不能。”

白清苡冷笑：“锦衣卫的本事，明亭你应该很清楚，而且他们的消息网遍布天下，当然还有一个可能。”

裴笑：“什么？”

白清苡一字一句：“死人是找不到的。”

“死了？”

那也就是说，他们这一路吃的苦，受的罪，都白吃白受了？

那也就是说，季家的倒霉不止抄家坐牢这一项，以后还会源源不断？

那也就是说，外祖母地府不收，投胎不成，永远的只能做一个孤魂野鬼？

裴笑愣愣地看着白清苡，千般滋味万般滋味涌上心头。

压不住了，索性往地上一坐，额头抵着膝盖，轻声呜咽。

“这他娘的，都是什么事儿……呜呜呜！”

“裴明亭，你还是不是男人？”

裴明亭抬头瞪着陆景辞，怒道：“你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是男人就给我站起来。”

陆景辞冷笑道：“吴关月死了，他就没儿子了吗？儿子没了，难道孙子孙女也没了？”

裴笑吸吸鼻子，嗡声道：“万一他断子绝孙了呢？”

“到时候你再哭也不迟。”

“谁说我哭了，小爷我是心里难过。不对，你的意思是……”

裴笑赶紧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还有希望？”

“没有希望，也要找出希望来。”

陆景辞转过身，目光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李不言。

李不言摇摇头，“小姐，每一户人家都问过了，没什么线索。”

陆景辞思忖片刻，“不言，朱青，黄芪。”

三人齐齐看向她。

“一会让胡勇找艘船，划到对岸去，你们三人分头打听吴关月从前的事情。”

陆景辞：“他是乱臣贼子，打听起来不容易，你们只管使钱，有钱能使鬼推磨。”

“是！”

“那我们呢？”白清苡：“我们做什么？”

陆景辞淡淡扫了裴笑一眼，“我需要你们帮我再理一下思路。”

“陆景辞。”

白清苡犹豫片刻，“现在做这些还有用吗？”

“有用没用，做了再说。”

陆景辞目光看向朱青，“都饿了，请村民下几碗面条来，给裴大人的面条里，卧个鸡蛋。”

“干嘛要给我卧个鸡蛋？”

裴大人虽然被打击到了，但也不想搞特殊啊。

陆景辞：“给你补补脑子。”

这是在说他笨？

“你……”

裴大人勃然大怒。

陆景辞只当没看见，拉着李不言转身就走。

白清苡看着裴大人脸上咬牙切齿的表情，嘴角无声一勾。

傻小子啊！

她一骂一激，可都是在安抚你啊，笨蛋！

……

一碗面条，吸溜几下就吃完了。

李不言三人放下碗，一刻不停地走去河边坐船。

陆景辞最后一个吃完，用帕子擦擦嘴，拎一把竹椅坐到树荫下，弯腰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吴关月。

白清苡抱胸倚着树，深邃黑眸先看了眼字，再看一眼写字的人，良久，才开口道：“需要我们怎么帮你理思路。”

“三爷对大齐国的事情了如指掌，对吴关月这人呢？”

“你想知道什么？”

陆景辞愣了愣，抬眼去看他。

恰此时，阳光透过层层树叶落下来，有一缕正打在谢三爷的脸上，光影下，那双桃花眼低垂着，长睫根根分明。

这卖相……

难怪珍姐儿眼馋。

陆景辞挪开视线，“所有的一切。”

“说起吴关月，就不得不提起大齐国的王室。”

白清苡话锋一顿。

“齐国很小，就那么几个州几个府。正因为小，就只能依附于大国。谁做王，要看大国皇帝的意思。大国改朝换代，大齐国也随之改朝换代。”

陆景辞听到这里，眉头轻皱。

“陈氏王朝的前一任，是李氏。李氏王朝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