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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一天不碰手机的生活，让她逐渐变得焦躁，她不知道自己的私信箱里又来了多少未读邮件，不过应该不会有一封是来自她希望的那个人吧。

没有手机也好，至少不用被烦心事打扰，至少可以暂时摆脱那一家人。

经过五个小时的颠簸，到上海站后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出站的人群比肩继踵，每个人都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朝着程序提前设定好的目的地前进。

上海并不像她在电视中看到的那么光鲜亮丽。破败不堪的老公房怀揣着它们主人暴富的梦想，市政设施陈旧斑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各种轰鸣声不绝于耳，地铁出站口的通道中横七竖八地躺着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推着油渍三轮车的地摊小贩与城管猫捉老鼠。

电视中只宣传他们希望观众看到的，清澈的黄浦江、鳞次栉比的陆家嘴、充满梦想的迪士尼，这些被月薪五千的设计师处理得光鲜亮丽，通过各种设备端传递到全世界。

而真正容纳普罗大众梦想的地方却藏在角落，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有切身体会。

下了火车的第一件事便是淘一部手机。

非法旅店、绿皮火车、泡面矿泉水已经用去她一半的钱，此刻五百元现金只剩二百五。

拿着警察补办的临时身份证，她在地铁口不起眼的联通办了一张上海的手机卡，又在业务员的帮助下找到了一家卖二手手机的小店。

小店深处弄堂最深处，店面三米见方，门口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广告招贴。

“贴膜十元。”

“苹果手机以旧换新。”

旁边螺狮粉店的恶臭味时不时传了进来。

修手机的小哥身穿一身朋克皮衣，纹着花臂，没好气地给她推荐了一款十年前的小米手机，屏幕已经出现蜘蛛网裂纹，后盖颜色斑驳露出半截电池。

“两百块？出了我这里全上海你都买不到手机！”

聊胜于无吧。

江竹月拿着自己的全部家当，一部破旧手机和五十元现金，开始寻找今晚的落脚处。

她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自己的银行卡和信用卡进行挂失，好在账户里的钱还在，今晚不致于露宿街头。

她选了一家性价比高的连锁酒店暂时安顿了下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自己的行程和决定，告诉自己的粉丝。

她迫不及待地登上了小番薯直播平台，手机破旧卡顿，像素极低，但不影响她那极具感染力的笑容。

直播刚一接通，一个“番薯一号”便带着吓人的特效扑面而来，随后跟着一句提示：

“黑羊先生进入直播间。”

“黑羊先生为您送了番薯一号。”

黑羊先生？何许人也，她脑子里快速翻找着答案，甚至在秦力的身上犹豫了片刻，随机目标停留在今天火车上碰到的话痨哥。

她点开私信对话框：

“你好，请问你是今天火车上遇到的那位帅哥吗？”

“是的，叫我黑羊就好。”

27.蝴蝶

1.

江竹月新注册的社交软件中静静地躺着一位好友，那是一个波普画风的黑色山羊，眼睛里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她并没有备注，因为他的 ID 就叫黑羊先生。

而他俩的聊天内容也仅停留在一个来回的寒暄中。

这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她似乎可以摆脱那个被凡尘琐事牵绊的江竹月，脱胎换骨成为另外一个破茧而出的蝴蝶。

她扇动着还不太熟悉的翅膀四处飞翔，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在光怪陆离的大厦间、在人声鼎沸的商场里。

她独自一人夜游了黄浦江、体验了迪士尼、在衡山路酒吧街宿醉、在徐家汇书院沉思……所有儿时对于上海的幻想统统体验。

然而幻想毕竟是幻想，很快银行卡内的数字让她产生了危机感，她不得不寻找谋生的路子。

上海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城市化进程的车轮快速席卷，同时也将房价和拆迁费用迅速提升，直到到达了一个经济平衡点，高额的拆迁费用已经不支持不破不立的美好愿望。

车轮急刹车的痕迹停在了某些特别的区域，导致部分破旧的民宅如同一块块痤疮一般，滋生在光鲜靓丽的城市夹缝中。

江竹月就在繁华陆家嘴边的一块痤疮里，租了一间三十平米的一室户，月租五千。

梅园街坊距离陆家嘴核心区不到三公里，茶余饭后步行可达，然而却是一个拥有近四十年历史的老公房聚落。

生活在这里的老人，一边在破败不堪的小弄堂里倒痰盂，一边抬头欣赏摩天大厦的万丈霓虹。

江竹月选择租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性价比高，一方面是因为她喜欢这种真正入乡随俗的烟火气。

另外，她租的是一楼，附带一个三米见方的小院子，她在宜家购置了各种小资装置，可以作为业余的时候直播瑜伽课程的小天地。

所以当西装革履的售楼中介，擦着满头白毛汗向她推荐时，第一眼她就看中了这间房子。

在上海的生活随着她的努力正在朝着计划的样子稳步推进。

就连工作也是。

她凭着自己刚拿到手的热乎奖杯，作为瑜伽大赛的亚军，很容易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

“梵术瑜伽”作为全国规模最大的瑜伽连锁店，在新晋网红商场内开设旗舰店，招收原始会员的广告铺天盖地。

江竹月入职的前几个月也加入了招收会员的行列中。她凭借姣好的形象，阳光的笑容，俘获了大批会员的青睐。

很多会员都是慕名而来，成为江竹月签署的会员。叮咚不停地进账，为她月底的销售提成添砖加瓦。

不出意外，她成了第一届的销售冠军，她招来的第一大客户促成了她销冠的头衔。

那天江竹月和往常一样顶着烈日在附近的小区门口发着传单。

“瑜伽，征服者的运动。”

传单上用动感的行书写着广告宣传语。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停在了江竹月的面前，车窗缓缓拉开，露出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女性。她留着简练的头发，飒爽英姿。

“小姑娘，瑜伽可以征服男人吗？”

“瑜伽讲究的是征服自己，每个动作都是在跟自己抗衡。它可以让你忘记胜负欲。”

“那瑜伽可以治病吗？”

“瑜伽不能治病，但它可以让人即使身处病痛也可以怡然自得。”

“很好，我叫洛宁，我记着你了，给我个联系方式。”

第二天清早，这辆迈巴赫便停在了梵术瑜伽门口，江竹月就此成交了一个三十万的大单。

三十万的瑜伽课可以不间断上十年，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随着装修工程逐渐完善，富丽堂皇、窗明几净的瑜伽馆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瑜伽导师加盟。

看着未来自己即将工作的环境，她内心便无比充实。

新店开业的第一天，瑜伽导师穿着瑜伽服，亭亭玉立地站了一排，在鲜花拥簇的店招前剪彩。

瑜伽店总裁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自己的发展史，并为她的员工打气。

“今天流汗，明天回报，全力以赴，事业辉煌。”

“卓越奋进，共创美好明天。”

气氛渲染到位，所有人都以为自己的职业生涯将会像自己老板口中描述的那样前途无量。

然而这张大饼最终还是烧糊了。

瑜伽店开业的第三天，总裁当众发表致歉，宣布全国门店破产，其声泪俱下的样子和开业当天别无二致。

几乎是一夜之间，全国大小门店统统倒闭，金碧辉煌的装修还没有发光发热便成为一片惨淡。人去楼空，只剩一票瑜伽导师默默背锅。

瑜伽界一片哗然。

充了钱的会员用各种方式维权，文明一些的开始到有关部门投诉，投诉无门便去法院起诉。更有粗暴的直接拉着横幅上面打砸闹事。

幸亏警察来得及时，才把江竹月从闹事刁民手中救出。

曾经被她拉来的所谓“原始会员”，除了少数明事理的知道江竹月也是受害者，大多数都打着维权的旗号对她进行网络暴力甚至人身攻击。

一段时间以内江竹月都不敢打开自己的直播平台，因为只要是能被人找到的地方，就会有维权者找她讨公道。

一时间她彻底失去了收入来源，陷入绝境。

无奈之下同为受害者的瑜伽导师们不得不开始抱团取暖。她们通过各种渠道诉说自己的委屈，申述自己的不满。让所有人知道，梵术瑜伽不仅欺骗大众，同时也拖欠了她们入职以来的全部工资和奖金，他才是罪魁祸首。

江竹月号召所有瑜伽导师组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