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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你为了我才落下这一身病。”他一只手把她脸上汹涌的泪抹掉，“而你看看我，我现在成了什么样子？我为了你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你却妄想离开我？”

　　许丝柔已经不能答他了，只是望着他汩汩地流泪。

　　“不，不行。”他似笑非笑、将哭不哭的声音也显得格外凄然，但是十二万分的决绝，“我绝不答应你。”他又重复一遍，“绝不。”

　　人影重新覆盖下来，温热的呼吸就响在耳边。许丝柔知道，这一生……她再也难逃被谭景昀摆布的命运了。

　　直到肌肤触到丝滑的床单，微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哆哆嗦嗦的双唇才漏出两个字：“不行！”

　　谭景昀的动作停了。

　　他撑起身子，一双手臂落在她身侧，肌肉的线条流畅清晰，本是赏心悦目的，许丝柔却只觉得怕。

　　因为他的语气是那么冷而威严，含着被打断的隐怒：“什么不行？”

第184章 狠毒

　　“我今天……”许丝柔喃喃念了一声，“不行……”

　　谭景昀不说话。

　　两人对彼此的身体都再熟悉不过，她知道此时此刻已是箭在弦上。可久久，他都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只是亲吻她，来来回回地吻，吻她的发心，吻她的额头、眉心、眼睫、鼻尖和双唇。

　　又这么折腾了十来分钟，才停下，长叹了一声：“我去洗个澡，你早点睡。”

　　听见这一句，她整个人松懈下来。

　　*

　　四月多春雨。

　　出门时明明还是好天气，才一会儿工夫，却已经有一两点小雨飘零着了。

　　许丝柔觉得有点冷。

　　“跟家里人商量好了？”医生上下打量着她。

　　眼前的女子相貌温文，举止得体，纤细的身躯裹在一袭上好的锦缎里。一看这模样，不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同人珠胎暗结，就是外面养着的姨太太不被允许生育，这才意志坚决地来做手术。

　　面对医生辛辣的目光，许丝柔脸不由一红，把头低下，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后天你就可以过来手术了。”医生开了一张单子。

　　单据撕开，刺拉拉一阵响声。

　　许丝柔拿着单子走出诊室。她一路走，却一路都没有抬头。

　　纸条上鲜红的“堕胎手术”字样还没干透，墨迹淋漓，像要滴下来的血似的。她越死盯着，越是浑身冷得发抖。

　　抚着小腹的手狠狠地紧了一把，在身前攥成个拳。

　　肚里的是她的亲骨肉，说毫不疼惜，就算是再灭绝人性的人恐怕也做不到。可如今她的境况，一旦留下这个孩子，自己的人生就彻底没了出路。

　　在自己和孩子之间，她到底是选择了自己，牺牲了这个孩子——她是一个自私狠毒的母亲。

　　她想着，心脏一阵阵地抽痛，眼角有点酸，可她不敢眨眼。眼睫一动，大颗大颗的泪水就坠下来，将那鲜红的字迹洇得乱七八糟。

　　谭景昀的车子就停在医院大门口，车窗正对着医院的前院，从这里看过去，一眼就能望见许丝柔款款走来的身影。

　　她穿着一件素色的旗袍，散着头发，在春日热烈的花团锦簇里显得像一缕幽魂。脸色苍白，眼睑低低地垂着，日光从侧面打过来，将她睫毛的倒影拉得格外长，眼下的一片乌青都被黑影罩住，显得莫名地沉郁。

　　只眼尾有点红，是哭过的样子。

　　车门一响，人还没坐稳，谭景昀就把她拉到自己身前来，细细端详。

　　他的眉很浓，即使只是微皱着眉头，也显出一种格外严肃的模样，那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她脸上狠狠一刮，像要穿透她的皮肉，直看到她的心里去似的。

　　许丝柔面对这样的目光，不能不说是有些胆战心惊的。

　　“你、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她把自己的手从他手掌的桎梏中抽出来。

　　谭景昀却丝毫没有挪开自己的视线，而是把她的下颏挑起来，强迫她同自己对视：“你哭了？”

　　许丝柔不答。

　　“为什么？”

　　“我、我看见小晴，想起从前的事，心里有点难受。”许丝柔把头转向窗外。

　　“怎么，她病得很重？”

　　谭景昀的追问让她不知该如何作答。

　　路时晴其实根本就没有病，但两三日前就已经以她的名义住进了医院里，为的就是同她里应外合，让她能以探望的理由外出，从而顺利地完成手术。

　　如今他追问病情，许丝柔有点怕自己露馅。

　　因而只是简单地应付了一声。

　　谭景昀又看了看她，也没说什么，倒是放开了她，将车子启动了。

　　“对了，后天小晴好像有什么手术，让我过来陪她。”车行半路，许丝柔才慢悠悠地补上一句。

　　“嗯。”谭景昀驾车，目视前方，“那后天我找时间陪你过来。”

　　“不用了。”

　　望着谭景昀透过来一缕质疑的目光，许丝柔抿了抿嘴唇：“你那么忙，让玉梳跟我来就是了。”

　　车窗外，一辆电车摇着铃铛叮铃叮铃地缓缓驶过。

　　车上挤满了人，有的坐在座位上就着夕阳读书，有的耷拉着脑袋靠着车窗的立柱打盹儿，还有的伸着脖子往他车里好奇地张望着。

　　许丝柔直等到电车都开过去了，还没听见谭景昀有半点答复。禁不住有点紧张，连呼吸也急促了几分，想了想，又添上一句解释：“小晴是女孩子，带玉梳来，她还能帮我照顾一下。”

　　景昀默默看着前方半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到底还是顺着她应了一句：“好。”

第185章 由得你

　　午夜里，万籁俱寂。

　　谭景昀睡到半夜，朦胧间仿佛觉得有一线光亮照进了自己的眼帘。

　　他睁开眼，看着身边人——许丝柔不知是醒了还是没睡，正靠坐在床头，歪着身子在床头那只矮柜的抽屉里摸索着。

　　“找什么？”他举起小臂，挡住眼睛。

　　强烈的光照得他眼睛有些不适。

　　“庄逊给我开过的药片呢？”许丝柔摸了一遍，没找到那只药瓶，于是焦急地又摸一遍。

　　谭景昀放下手臂的动作一滞。

　　“你已经很久没吃那药了，怎么又想起来了？”

　　“我……”

　　许丝柔一时语塞。

　　她不能告诉谭景昀她刚从一场噩梦里惊醒，梦里有一个穿着红肚兜的胖娃娃哭着喊着要来牵她的手，追着她喊妈妈。

　　只好含糊地说：“我睡不着。那药在哪儿，快拿来给我。”

　　谭景昀翻了个身，面对她，轻阖双眼：“我扔了。”

　　“扔了？”许丝柔瞬时拔高了声音，“你凭什么扔掉，那是我的药。”

　　“我问过庄逊了，那药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不说，还有成瘾的可能。”

　　“可是我一直是遵医嘱服药的，问题应当不大。而且我现在睡不着，我需要它。”许丝柔急得眉眼之间一片通红，像是快要哭出来了似的，“谭景昀，你怎么可以这样？连我服药你都要干涉吗！”

　　她满腔义愤的指责对谭景昀来说却似乎没有半点影响，他抱着臂，翻身躺平，声音反而更加轻快得意：“当然。你是我的妻子，你的身体就是我的身体，我自然要管。”

　　“可我……我和你毕竟是两个人，我的身体跟你无关。”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叹一声。

　　似乎不懂他为什么忽而变得这么霸道、蛮横、无赖。

　　“无关吗？”谭景昀倏然睁开眼。

　　他支起身子，把她揽进怀里，一手圈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另一只手缓缓地探上她的小腹。

　　许丝柔被他这个动作吓得浑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了。

　　他的呼吸拍打在她耳边，让她觉得有点痒，徐徐，才听他笑了一声：“你同我无关，但孩子呢？也许现在就有一个小生命，静静地躺在你的肚子里呢。你这么乱来，万一伤了咱们的孩子可怎么好呢？”

　　谭景昀的声音很轻，但听在许丝柔耳中，不啻于一声响雷。

　　“你……”她的声音是掩饰不住的颤抖，几乎下意识地就要问他到底还知道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她笃定谭景昀是无意提起，其实他并不知道什么。因为她检查的单据在方玉珊手里，谭景昀不可能看到，而自己和路时晴的配合又如此周密，应当不存在什么漏洞。

　　所以她不能不打自招。

　　当下便皱了眉，嗔他一声：“你胡说什么，这不可能！我才不会给你生孩子。”

　　她说这样的话，谭景昀倒也不以为忤，反而笑着搂她在怀里，手臂一使劲儿，把她整个人带动得倒在床上。

　　床垫柔软，颤了又颤。

　　他的声音从她耳后传来：“是吗。”

　　耳窝里一阵痒，许丝柔禁不住缩了缩脖子，躲避他。

　　“那我们试试，这事由不由得你一个人说了算？”

第186章 手术

　　路时晴躺在病床上。

　　她一身病号服，又特意把脸抹得刷白，远远一看，还真像个重病人。只是瞧见许丝柔从门外跑进来，便立时耐不住了，“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