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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一句提醒，已有什么冰凉的器械接触到了她的身体。

　　许丝柔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身体蜷缩起来，呈一个躲避的姿态。

　　见她如此，医生不满地责怪了一句：“别动啊，躲什么躲？这孩子不是你自己要打掉的吗？”说着，操纵着手里的器械又要探入。

　　许丝柔能很敏锐地感觉到，那金属器材冷而且硬的质地，正像一根铁杵在她身体里徐徐翻腾搅动。

　　随之而来的，是小腹一阵并不算明显的胀痛。

　　“许丝柔！”手术室外，一声男人的怒吼划破了一室诡异的静谧。

　　许丝柔猛然睁开眼——谭景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隔着一道门，她看见一道高大的影子，像失了控的野兽一样，攒动着要往里冲。

　　走廊里霎时乱成一片，周围数个医生护士闻声赶来，把他环绕住。有的拉着胳膊，有的拽着衣裳，有的推挤他的腰腹。

　　一面阻挡着他，一面还七嘴八舌地劝着，有的甚至是威胁着。

　　“你是谁，这里是手术室，里面正在手术，你不能进去！”

　　“擅闯手术室，对手术造成了什么影响，你承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你再这样，我们可要报警了。”

　　可任凭众人如何拉扯，谭景昀竟像生出了无穷的力气似的，左支右挡，不几秒钟就把人都推开。

　　手术室的门“霍啦”一声被踹开，玻璃哗啦啦洒落一地。

　　负责手术的医生不得已，只能将器材抽出来，还来不及撂下，就这么拿着出去，瞪了那怒冲冲立在门边的男人一眼：“这是妇科手术，你一个男人进来干嘛，还不快出去！”

　　谭景昀却没动ℨℌ。

　　他因怒极而爆出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手里的那把雪亮的钳子。

　　金属的冷光映出他扭曲变形的脸。

　　他用最后的一丝理智控制住自己的声音，闭上眼，勉强维持着平静：“手术我还没有同意，请你先出去，我们再商量一下。”

　　“还没商量好啊。”医生一听，把那把钳子“当啷”一声往托盘里一丢，回头瞥了许丝柔一眼，“那你做什么手术啊？”

　　自己脱去白大褂，转身出去了。

　　许丝柔尚没回过神，她没想到谭景昀竟然会发现她的秘密，也没想到他竟会这样激动地直接闯进来，更没想到自己会以这样屈辱的姿态面对着他。

　　她随手抓过病号服遮挡住自己，这才抬眼看他。

　　他满面涨红，两道浓眉紧紧揪在一起，牙关紧咬而两腮突出，从肩颈到腹背无一处肌肉不紧绷。

　　即使隔得那样远，她也能看见他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你还有什么好说……”他从齿间一字一顿地挤出一串声音。

第188章 监视

　　许丝柔沉默着把脸转向一边去。

　　桌子的一角，放着一只铝制的托盘，托盘里盛着刚才在她身体里搅弄的那把钳子。

　　她盯着钳子上的一丝血迹，皱了皱眉。

　　“你就没有什么想向我解释的？”谭景昀扑到床前来。

　　病床两侧，两道金属围栏高高竖起。他两臂展开撑在围栏上，刚好将她整个人包围住，俯视她的那双瞳仁很黑，映着她的影子。

　　却又很深，像要把她整个吞噬。

　　“没有。”她硬着声音，一字一顿。

　　谭景昀胸口像被一口气噎住了，空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直到察觉到自己眼眶上热辣辣的，才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可我是孩子的父亲！”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没有叫嚷，可沙沙的，那把嗓子像给砂粒磨过似的，擦着谁的耳边过去，都是一阵粗粝的割裂一样的疼。

　　许丝柔闭上了眼：“是又怎么样，我说过，我是不会给你生孩子的。”

　　“所以你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扼杀它？”

　　“是。”

　　她答得坚定，无怨无悔。

　　谭景昀握着栏杆的手默默又收紧起来，攥得太紧，皮肤和金属摩擦时，许丝柔甚至听得见那种咯吱咯吱的响声。床板也被他因过度用力而引发的剧烈颤抖带动着，哐啷作响。

　　仿佛下一秒，这床，连同躺在床上的她，都会被谭景昀高高举起，再狠狠掼在地上摔个稀碎。

　　但他没有。

　　他的一只手反而松了劲，抓住她一只手腕，高高地拎了起来，强迫她这只手臂绕过他的脖颈。

　　随之，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抱起。

　　“谭景昀，你干什么！”

　　她惊呼着，被他横抱在怀里，整个身子高高悬空，没法挣扎，就拼命踢了踢腿。

　　“回家。”他面无表情，“生孩子。”

　　“我不。你放开我！”她大声反驳、大声命令。

　　男人向前的脚步停了。

　　他站在走廊里，低头看着她。

　　只一瞬间，方才那暴怒的模样从容收敛起来，但眼底却透出丝丝幽暗的光。像刚下过雨的石板路上的一点积水，又黑，又湿，又冷，又硬。

　　可动作是亲昵的，他甚至吻了吻她，而后才紧贴着她的耳廓，低语道：“别挣了。从今以后，我不会再给你任何逃走的机会了。”

　　许丝柔在他的话音里逐渐浑身僵硬。

　　外面又飘起了小雨，雨点打在伞上，滴滴答答响如擂鼓。

　　*

　　丁姐一开门，看见谭景昀抱着许丝柔。

　　他没有打伞，半边身子已经淋湿了，略走近些就感到一阵凉意。可许丝柔身上因为搭着一条长而厚的毯子，倒还是干干净净、暖暖和和的。

　　“少爷，要给你放水泡个澡吗？”丁姐问。

　　“不用。”虽然已经进屋了，谭景昀却并没打算把许丝柔放下来，他就横抱着她站在那，声音响亮而不疾不徐地对着家里的几个人吩咐，“少奶奶有身孕了，以后你们生活起居上要多加留心，不得疏忽大意。但凡她的事，哪怕只是随口说了一两个字，都要明明白白让我知道，听清了吗？”

　　丁姐闻言一愣。

　　少奶奶有了身孕应当是天大的喜事，可看谭景昀的神色，仿佛并无几分喜悦之情。而且说的那些话，表面上看是关心少奶奶，实则却是命令全家人都时时刻刻监视许丝柔……

　　丁姐皱了皱眉头，可还是不敢不答应，只能喏喏道了一声：“是，少爷，我们知道了。”

　　谭景昀这才满意地轻轻一点头。

　　“把玉梳带到我书房来。”他一面抱着许丝柔送上楼去，一面扔下一句话。

第189章 有意思吗

　　梨花落了，院里的紫藤却开了。

　　许丝柔依靠在窗前，望着院里那架紫藤花。累累的小花成串成串地坠下，成群的蜜蜂围绕着花序上下翻飞，透明的翅膀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出彩虹一样的炫光。

　　忙忙碌碌，好不热闹！

　　“昨晚一夜没睡，怎么不去床上躺着？”

　　谭景昀拿着一件丝质睡袍，将窗边那道瘦骨伶仃的影子密密实实地包裹住，拉进怀里。

　　手自然而然地往下滑，托住她的小腹。

　　她太瘦了。

　　腰肢本就纤细，这下更干瘪下去，几乎能顺着腰线摸到她的盆骨，胯部两侧的两块骨头往外支着，只剩下一个微微显了怀的小腹顶在那。

　　那身形看起来不像孕妇，更像是一个营养不良的儿童。

　　谭景昀的手一时不知往何处放。他于是调整了一下姿势，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往上去摸她的脸。

　　这次，尽管她脸上的肌肤有点凉，谭景昀也没有放手，反而将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算了，既然你不想休息，那就先起来吃点早餐。”他将她整个人转了过来，面对着他，替她系上了腰间的飘带。一面系，一面微笑着耐心询问，“想吃点什么？”

　　像对着虚空自言自语。谭景昀始终没有得到答复。

　　但他好像也并不在意，甚至还能自如的把话接下去:“和昨天一样，牛奶燕窝再加几片面包片，好不好？”

　　一转身已叫进了等候在门外的玉簪，吩咐了下去。

　　“玉梳呢？”许丝柔忽而出了声。

　　只是那声音冷冷的，硬硬的，像是对着风在说话，没什么感情，更遑论语调的起伏了。

　　“她伺候你不尽心，我把她调到别处去了。”谭景昀拉着他的手，扶她坐在妆台前。

　　因为过度的消瘦，镜子里的人早没了当初清丽的模样。

　　两颊凹陷，颧骨突出，双眼无神，许丝柔盯着镜中人，许久都缓不过来，她像是完全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一样，只觉得那人形同鬼魅。

　　再将目光挪向镜中的另一道人影，男人倒是风采依旧，甚至眉梢眼角还挂着些温柔的笑意。

　　“你不会杀了她吧？”

　　许丝柔说完，镜中男人的神色便渐渐淡了下来。

　　她眼看着他眼尾低垂，眼下那两道因微笑而蹙起的褶皱越来越淡，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