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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在说话？

云浅月皱起眉，感觉有一股力量在把自己从无尽的黑暗中往外拉。

猛然间，她睁开眼。

入目是一片洁白的雪地，云浅月整个人趴伏在厚厚的积雪中，身上的衣衫被冰冷的雪水给浸透了，寒意直往骨头里钻。

好冷……她打了个哆嗦，想爬起来，四肢百骸却早就被冻到麻木。

云浅月怔了怔，觉得眼下发生的一切都好熟悉。

还没来得及深思，不远处有谁走了过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费力掀起眼，只见一双绣着金纹的玄色靴子停在了她身前。

紧接着，他蹲下来，向她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掌。

“要跟我走吗？”

要跟我走吗？

云浅月狠狠打了个颤栗，一阵阴森的寒意从她的脊背顺着爬上她的头皮。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这句话——

这是她被欺骗、被利用、充满悲哀的人生的开始。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云浅月下意识屏住呼吸，不敢置信的缓缓抬头看去——

只见鹅毛般的飘雪中，尚且只有十岁的邶司墨正淡淡睨着她。

他眉眼清冷，面如冠玉，一双明眸里是还涉世未深的清澈。

而在他身上那件墨狐大氅的衬托下，他整个人的皮肤透出一种好似羸弱的白，在这冰天雪地里仿若仙人下凡一般。

这便是她第一次见到邶司墨的画面。

可她早都死了，灵魂灰飞烟灭，身体更是烧成了灰烬。

现在是怎么回事？

云浅月心跳如雷，脑海中慢Ns慢出现一个荒诞的猜测——

她回到了初遇邶司墨的那一天！

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眼前的一切都不是假的，她感受到的寒冷、还有骨节里的疼，都是真实的。

是上天也觉得她那一生悲戚可怜，所以怜悯她给了她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吗？

还是说，她曾经历的那一切只是一场梦？

没人能告诉云浅月答案。

但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对她来说，都是一次重生。

回想起过往邶司墨对自己做过的一切。

云浅月回过神，毫不犹豫地将邶司墨的手狠狠打开。

“不。”

“啪”的一声脆响，这寂静的小巷里格外清晰。

被打开了手的少年邶司墨眼底划过一抹暗色。

但云浅月已然不在乎。

重来一世，她是傻子才会再和邶司墨走。

她冷漠收回视线，忍着冻伤的剧痛强撑着起身。

云浅月还以为自己是曾经的杀手，能在顷刻间运转内力疏通浑身血液，从而站稳。

然而在她因为双腿麻木没有知觉而再次倒下时，她才想起来自己现在只有七岁。

别说内力，她怕是连牙都没有长齐。

这一次，她重心偏移往邶司墨那边倒了过去。

她不仅连带着把他也弄的摔倒，还压在了他的身上。

眼前十岁少年的脸还很稚嫩，没有后来的阴戾杀气，也没有后来的冷血无情、视人命如草芥。

云浅月呼吸一滞。

然而就在这时，身下的邶司墨冷冷看着她，漠然出声。

“你既不愿跟我走，现在这般纠缠又是为何？”

======第24章======

云浅月不能不承认，邶司墨是她见过长得最温润如玉的男子。

不管是眼下十岁的模样，还是后来意气风发的青年模样。

也难怪上一世的她会被邶司墨那么轻易的骗走。

然而邶司墨的话让她一瞬清醒。

他是皇子，生在帝王家，天生就是冷心的人。

就连这一次他们的相遇，其实是他步步为营故意筹谋的。

若不是经历一遭，谁能相信如今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少年，十七年后会变成一个冷血无情，善于算计的男人？

她拧起眉，冷冷的嗤笑了一声：“纠缠？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而后她迅速地爬起了身，哪怕她的手脚还在发麻。

小巷阴冷空寂，云浅月只能扶住沾满雪冰冷的墙面。

她勉强站稳，没再看邶司墨一眼，一步一步艰难缓慢地往巷子外走。

云浅月很清楚，邶司墨想要的是她主动、自愿的跟他离开。

这样他才能利用所谓的恩情掌控她。

当她拒绝的那一刻，他的筹谋就失败了。

果然，如她所料，邶司墨并没有阻拦她离开。

走出巷子口，隐藏在云后的微弱日光照射在云浅月的脸上。

她眯起眼，心底也像是拨云见日般松了口气。

可不知怎么了，她莫名还是回过眸，最后看了邶司墨一眼。

他已经站了起来，神情自若地掸了掸大氅上的细雪。

阴冷的小巷里没什么光，他就伫立在那黑暗中，一身孤寂悲伤。

云浅月心头一刺。

曾经她就是因为想要陪伴这样的邶司墨，想要给他温暖，才会那么努力的一步步走到他身边。

可他其实根本不需要她。

见她望来，少年动作微顿，狭长眼眸透出微凉寒意。

只是这一眼，云浅月就确认邶司墨不记得前世的一切。

他若是记得，此刻早该上前抓住她，不放过她，一如前世那般。

她彻底放下心来。收回目光。

然后她在心里道了一句：邶司墨，这一世，我们自此再无瓜葛，各行各路……永不相见。

便抬步离去。

因此地偏僻，长街上空荡无人。

云浅月扶着墙走了几步，身体再次被寒气给侵蚀，慢慢的走不动了。

如今的她还太小了，她捂着胸口喘气，视线逐渐模糊起来。

难道她就要这样冻死在这里了吗？

云浅月瘫跪在地，不甘心地还想往前爬。

前世她死之后，她就像沉进了无底深海飘荡。

那种感觉她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这次她想过另一种人生。

云浅月再次倒在雪地上。

就在她的眼要重重合上时，寂静中忽然传来几道焦急的呼喊声。

“小姐？！”

“秋秋小姐！”

云浅月透过最后一点缝隙费力看去，看见两三个穿着下人服饰的人向自己跑来。

原来……沈家从来没有抛弃过她。

前世如果她没有选择跟邶司墨走，那么不久后她也能被沈家人找到。

就差那么一点点。

但还好，这次她没有再错过。

云浅月紧绷的身体松下来，任由自己被拉进无尽黑暗。

======第25章======

还站在小巷子里的邶司墨听见外面人的呼喊，却蓦然拧起眉。

秋秋小姐？

她叫什么来着？沈家长女……沈念秋。

是她，他想要带走的就是她。

可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个名字这么陌生？就好像……她还有另一个名字。

巷子外的嘈杂动静渐渐远去。

一道身影走进小巷，遮挡住里面本就不多的光亮：“殿下，您怎么放她走了？”

来者是邶司墨的贴身侍卫肆湳。

邶司墨稍稍回神，声线淡凉：“她不想和我离开，强求是没用的。”

“但这是最好的时机，错过了……”肆湳欲言又止，在邶司墨微冷的目光中缄默。

“错过便错过了。”邶司墨拢住大氅往外走，“本想给她一个活命的机会，既然她自己不要，便和沈家同生死吧。”

他神情淡漠，丝毫不该是一个十岁少年该有的冷静自持。

肆湳于是不再多言，拱手垂首：“是，殿下。”

待巷子外的声响逐渐消失，邶司墨才和肆湳走出来。

两人坐上停在不远处的马车，启程回宫。

回到重华殿，邶司墨去先去看了眼正由奶娘照拂的小邶子夜。

正值深冬，小孩子总是更怕冷些。

邶司墨让奶娘下去了，又吩咐肆湳给火炉里加了些炭火，再给邶子夜盖好被子，才转而走去桌案前坐下。

他拿起上次没看完的书卷重新翻起来。

可不知是怎么，一向不会分心的他，此时却莫名又想起了沈念秋。

她看上去是娇生惯养的，想来沈钊安很疼她。

呵，凭什么害人者过的那么幸福，而他和他的弟弟却要如履薄冰？

邶司墨脸色微沉下来，逼着自己不再去想那个小女孩，一行字一行字读起来。

转眼天色昏暗，邶司墨才收起书卷准备沐浴。

沐浴过后，他刚穿好衣服，肆湳便拿着什么走了进来。

“三殿下。”他将手里的东西递到邶司墨面前，“您要的东西做好了。”

邶司墨垂眸看去，只见肆湳的掌心中，正躺着一把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

红宝石在摇曳的烛火下熠熠生辉，光芒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就在这一瞬，这血色般的碎芒忽然在邶司墨眼前化作了无数画面。

这些画面连成一幅幅画卷，而其中一个人的脸最为清晰——

沈念秋。

不，对他来说，她的名字是……

邶司墨浑身一震，抬手捂住猛然剧痛的心脏。

一声低唤从他唇齿间溢出来：“云浅月……”

心脏像是被锋利的刀刃狠狠剖开，撕裂成一滩血肉。

邶司墨脸色发白，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

他想起来了……他都想起来了。

那些过往，或者该叫前世，他与云浅月经历的一切。

他欺骗她，利用她，甚至亲手策划了她的死亡，并把她的尸体做成了死士留在身边。

他本以为自己是恨她的，他怎么会爱上仇人的女儿？

执意把她的尸体留下，也只是想要继续折磨她——

他是这样以为的。

可等到云浅月尸身烧毁，灵魂碎裂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到自己的情意。

如今竟重来一世……是上天怜悯吗？

头疼欲裂中，邶司墨突然想起不久前发生的一切。

命运改变了，云浅月没有选择跟他离开！

为什么？

一个令他惶恐的念头在心里浮现：难道……云浅月也拥有过去曾经所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