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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一滴地，心脏缓缓下坠，心悸、后怕、担忧，连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委屈，继而化为深深的无力感翻涌，最终归为无与伦比的平静。

　　从清晨坐到傍晚，再坐到夜色渐深。墙壁上的钟面不知转了多少圈，季枭寒浅阖着眼皮，半梦半醒。

　　身后的房门却突然松动，轻的两下声响后，从内打开——

　　苏染霜抱着玩偶熊站在他面前，鼻尖和眼眶还是红的，轮廓显得朦胧而安静，易碎的脆弱，但已然平静了。她绵软声线微哑，低低道：“对不起。”

第八十六章“我最后见过他”

　　“对不起。”苏染霜又轻声说了一遍。她的视线落在他的眉眼，落在他丝毫没有处理的伤口，落在他被咬出血的手掌上，垂眼将头更低了些。

　　指尖绞着睡衣的衣角，显出无措。

　　她肯主动走出来，主动开口甚至道歉，就说明已经接受了现在的情况，听进了季枭寒告诉的一切。

　　这对于恢复，是突破性的一步。

　　不知为何，季枭寒在她目光的注视中，突然鼻尖毫不讲理地涌上一股酸涩，他抬手，先握住的是她的手腕，摊开的指节处有破皮，在白皙的手背上红痕尤为触目。他心疼地蹙眉，低头吹了吹，起身去找棉签和碘酒，先专注地帮她消毒。

　　或许是冷，又或许是体力透支的缘故，季枭寒感觉苏染霜皮肤的温度很低，他将她揽进怀里传递热量，更紧密地抱住，几乎是想把对方揉进自己身体里。这个拥抱很漫长，却是纯粹的取暖，失而复得和庆幸的欢欣，不掺杂任何情欲，他甚至觉得自己舌尖的血都是甜的。

　　季枭寒抬手摸了摸苏染霜的脸：“饿了吗？”

　　张姨留了有粥和菜，但季枭寒还是决定亲自下厨。

　　季家在众星捧月里长大的独子，两年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分手后却向张姨虚心求学，几乎将

　　苏染霜爱吃的那几道菜练得烂熟。她怕她胃空了一天，猛然进食正餐胃会不适，于是只打算

　　简单地煮碗面。Лимонная отделка

　　小火燃烧，他掀开锅盖，缭绕水雾里，苏染霜长长的眼睫上也沾着潮气。

　　轮廓稍被液化模糊，她清冷的眉眼素净，表情淡淡的，肤色极白，随意扎的低马尾披在脑后。她乖巧安静地站在一旁，眼神专注地盯着锅里色泽上等的浓汤，眼尾的微红长久不消，像橱窗里最漂亮的洋娃娃。

　　季枭寒等了小会，把火关掉，往小碗里捞满劲道的面条，给她浇了点香油又夹了个完整的荷包蛋：“吃吧。”

　　自己却未动几筷，食不言寝不语，等苏染霜小口吃完，他借着餐厅暖黄的灯光，跟她继续解释，简略讲了两年间的事情，以及前因后果。

　　“......加班，我正好在楼下......”

　　“是因为撞到了头，所以才不记得了，但是会好的......”

　　季枭寒顿了顿，心甘情愿地低下头颅，温声道：“抱歉，霜霜。不管是害你受伤，还是刚才说了很多刺激你的话，都是我的问题。”他字句从唇齿间斟酌过，竟带着丝卑微的祈求，“别讨厌我。”

　　苏染霜抿了口烫，闻言掀起眼皮看过来。长长的睫毛上还有未化的水汽，她眼眶有些发酸，绵软声线闷闷的，低落：“......我也没怪你。”

　　“而且，我现在对你的记忆，还是不完全，还是很模糊。”

　　她坐他对面，正巧背着光。暖黄光线里，勾勒出她浅浅的轮廓，不施粉黛，像寂静雾中沾着露水开放的花束。

　　“能跟我讲讲，叶鹤哥哥吗？他......他去世之前，有说什么吗？”她说。

　　“我最后见过他。”季枭寒极好地掩住喉间那一声短促的叹息。

　　-

　　从林维尧那得知这个消息后，季枭寒便去了叶家一趟。

　　叶鹤那时早已放弃了医院痛苦的治疗，选择回去静养。他在叶家的老宅二楼，坐在轮椅上，侧背着光线吹风，听到管家的汇报时操纵轮椅转身，并不意外地笑了下:“季少，你来了啊。”

　　他似连说一句话也觉费力，引起了克制不住的咳嗽。

　　他整张正脸完全转了过来，季枭寒望见的第一眼，尽管有所猜测，但心里还是免不了一惊——叶鹤的脸消瘦无比，身上也几乎没什么肉，仿若只剩具孤零的骨架支持。

　　他的五官仍称得上英俊，病态涂抹出更深的温和感，眼眶下有一片睡眠不佳的乌青，脸色却过分苍白了，唇瓣没有丝毫血色。

　　管家见状，忙要推他往屋里进，被他摇头拒绝，挥手赶走了。

　　他自己摇轮椅，缓缓朝季枭寒的方向移来:

　　“我这副鬼样子，让季少见笑了。”

　　“医生说我不能吹风，所以他们都让我别靠近阳台。可我总想着，连风如果也吹不得，光也望不见，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就总不听劝。”

　　叶鹤半开玩笑道，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坦然地接受。

　　他示意季枭寒坐沙发，自己则将轮椅停到对面，端起茶壶倒了杯茶:“我在京都没有什么朋友，从一开始就融不进你们的圈子，商业场上又树敌颇多。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来看望我的，是你，我很意外。”

　　“但你猜到了。”

　　季枭寒微蹙着眉，指尖摩挲杯壁，无意识地轻叩。若是叶鹤健康，他尚能有兴趣与之以对话试探一二，可对于几近穷途的病人，难免恻隐，无法做到恶语相向。

　　“是。”叶鹤点点头，“但是这个猜测，只基于之前，我们刚认识那会儿，而非对你产生重新的印象后。”

　　他象征性地举了举杯，语调虚且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再怎样能猜，我也猜不到你下了那样大的一步棋。釜底抽薪、瞒天过海，好厉害的手段，你竟然会亲手切断与季家的关系......”

　　“季少的确让我大为改观。你比任何人都对自己够狠，也够残忍。”

　　“半斤八两。”季枭寒掀起眼皮定定看了他几秒，轻吐出四个字评价，足以说明一切。

　　他没在这个话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