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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晴安与陆屿白一直跟到出了鹿鸣村，随后一辆马车缓缓停下，宋家三父子左右环顾着便上了车。

眼见马车渐渐远去，周晴安召出卷星手挽剑花便要上前拦下，紫衣少女衣裙方摆动，乌黑的眼眸蓦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仿佛地动一般，身形控制不住平衡随之左摇右晃，清淡的冷香传来，胳膊上传来桎梏，有力的手臂托着她给予她支撑，助她稳住摇晃的身形。

“今日才第二十天……”

陆屿白一手握着她的胳膊稳住她的身形，清透的眸子望向虚空，温润的声音恍若结满冰霜，微扬的下颌弧线锋利，一双黑眸冷冷清清。

他的话让周晴安一阵茫然，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下一秒，红唇因为惊愕微启，柳眉忍不住地紧拧起来。

虚空中，像是瓷器破碎一般，狰狞的裂缝开始蜿蜒，整片空间突然扭曲，周晴安回头看去，原先的鹿鸣村已经荡然无存，所见只余一片虚妄，行走的村民、坐落的房屋、树木花草尽数消散。

鹿鸣村没了。

浮生幻梦十二

方才还在她眼前的村庄，现在便没了？

“怎么可能……”

陆屿白收回目光看向身前的少女，她仰头看着远处早已成一片虚无的鹿鸣村，长睫轻颤着仿佛还未从怔愣中回过神来。

青年冷声开口：“幻境快崩塌了。”

“为何，明明才第二十天？”

进入十二时方盘后第三十天还未出来，幻境才会崩塌，如今只是第二十天罢了。

“不是第二十天。”陆屿白想到了什么，眸中挟霜裹雪，“司姑娘，你确定你从幻境中醒来时是刚进来不久吗？”

周晴安瞳孔微缩，呼吸恍若一窒。

她是被冻醒的，醒来之时只觉得周身一阵寒意，随后便看到了陆屿白躺在身边不知生死，而他一副失血过多快要死的模样，周身都是血水，还有许多干涸的血迹。

可他明明是渡劫的体格，就算失了修为也不应该这么虚弱，但那日的他几乎要死去。

难道说……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幻境中过了十天，陆屿白拖着重伤的身体在她身边昏迷了十天?

容九阙也说自己进入幻境便陷入了昏迷，是被宋瑶救下的。

而陆屿白与她在一起，她醒来时也下意识以为他们刚进入十二时方盘。

可事实摆在眼前，幻境已经开始崩塌，今日便是第三十天。

陆屿白低声道：“今日是第三十天，我们还未能出得了幻境，这段记忆的主人沉迷在虚妄之中分不清现实，十二时方盘开始动用神力消散它了。”

周晴安茫然眨眼，脑海里飞速闪过一个想法，“阿阙曾与我说，幻境最后消散的便是这段记忆的主人，现在鹿鸣村消散了……说明这段记忆的主人不在鹿鸣村，否则她若是随着鹿鸣村一起消散，我们现在也早就死了……”

他们三人进入十二时方盘齐齐昏迷了整整十天，随后容九阙碰巧遇到宋瑶，而她拖着陆屿白又碰巧被陆鹤亭救下，所有人都被迫与这两人产生关联。

她看向身前，宋家三父子的马车早已看不清踪影，“我知道这是谁的记忆了……”

陆屿白颔首：“嗯。”

他看向远方，通往江阳县的路上依旧一片朦胧，天空昏沉将要下雨的模样，但不同于身后已成虚无的鹿鸣村，前方依旧是一片坦途。

青年轻声启唇：“去往江阳县的路还在，江阳县也在。”

周晴安低声呢喃：“她在江阳县。”

***

确实如她所料，那人在江阳县。

一路上两人沿着大路一直走，每走一步身后的幻境都在消散，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在摧毁着一切，以他们两人的脚步为分界线，往前是现世，往后是虚无。

江阳县依旧是他们之前见到的模样，因为连着下雨街上人不多，一路过去没见到多少人，周晴安与陆屿白并肩而行，走过的地方都化为一片虚无。

街口处几个孩子在嬉戏打闹，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爱玩，尽管地面上都是水珠也不嫌弃，将自己滚得满身泥泞，头上还簪着几朵白花，蹲在一起在唱着歌谣。

“哭哭哭，亲朋好友来相送。”

“笑笑笑，锣鼓唢呐响十里。”

周晴安顿住脚步。

“红袍红袍身上披，红轿入后白轿出。”

“姑娘嫁给金铜鸡，新娘抱牌抚柩泣。”

周晴安脊背突然一阵生寒，汗毛都好似倒立起来，而那几个孩子还在唱着：

“白烛摇曳唢呐响，棺中新娘血泪淌，红带蒙眼莫寻仇。”

狂风突然大起，耳边传来隐约的声音，像是在嘶吼着她的名字，她挣扎着朝那道声音而去，可脚步却像是有千斤重，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她，将她狠狠拖向远处。

眼前的一切都瞬间模糊，陆屿白慌乱的面容、江阳县的一草一木、风声、鸟声一一消失。

她看见陆屿白朝她伸来的手，周晴安挣扎着想要去握住他，指尖相触的那一刹那，青年清隽的面容瞬间消散，意识堕入深渊，她被拖向黑暗。

***

周晴安再次醒来之时，入眼是一片诡异的红。

刺鼻的血腥气息漂浮在虚空之中，空气似乎格外粘稠，一阵冷风拂过带来令人作呕的腥风，周遭寂静万分，虚空漆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晚上。

十二时方盘将她拉倒了幻境主人的身边。

周晴安起身环视一圈，她似乎是在一处宅院之外，高耸紧闭的大门上挂着刻着“陈府”的牌匾，建造的气派威严，在贫瘠落后的江阳县显得格格不入。

夜已深厚，整条街道无人，空旷寂寥的只有她自己。

陆屿白不在她身边，周晴安想起来昏迷前的一切，少女抬眸看向眼前装潢气派的陈府，唇角缓缓勾起嘲讽的笑意。

周晴安闻到刺鼻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她是修士再熟悉不过那股气味，是血腥气。

她沉默着站立许久，随后从乾坤袋中召出卷星，手执长剑朝陈府而去。

纤细的手触碰到冰冷的铜铃，随后轻轻一推，紧闭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吱呀”声，在静谧的夜里诡异响亮，像是万鬼嚎哭一般。

随着陈府大门的推开，院中的一切显露出来，那场惊世骇俗的——

婚事。

府邸挂上象征着喜事的红绸，可墙上却贴着白色双喜，地上点着白烛，随处都是飘散的纸花。

还有——满院的横尸。

周晴安从未见过死相这般统一的人。

全部都是被利爪划破喉咙，尖利的指痕在脖颈处横亘，汩汩血水断线般滴落在地，在院中淌成了河流。

周晴安面不改色地跨过满地尸骸，一步步朝里走去，卷星在手上发出微亮的光芒，在一路的白烛照耀下显得有些暗淡。

越往里走，血腥气几乎冲天，周晴安的衣摆上已经沾满了血水，鼻息间尽是那股令她作呕的血气。

在穿过最后一道内门之后，饶是周晴安再淡定也忍不住瞳孔微缩，握着卷星的手攥紧，呼吸蓦地急促几分。

门梁上悬挂着几具尸骸，脸色已经乌青，脖颈处的伤痕因为绳索的捆绑而往外渗着血水，血珠断线般滴落在地。

而内堂内，一盖着红盖头穿着嫁衣的女子端坐在木椅之上，染着豆蔻的双手交叠放在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