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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当季念笙踏入长寿殿时，入目的便是那口金丝楠木的棺椁。

她跟着萧寒宴越过层层朝臣，走到了棺椁前。

萧寒宴声音低哑：“皇兄，季家姐弟平安归来看你了。”

季念笙看见棺椁内脸色安详如初的帝王时，鼻尖不由一酸，泪滚滚而落。

“皇伯父……”

她站在棺前，泣不成声，跪满了人的殿内，瞬间弥漫着一股沉寂的气氛。

此时，季念笙感觉到裙边落下了一点重量，她垂眸看去。

却是皇帝最小的儿子，九皇子萧景辞正拉着她的衣摆。

“我记得你，你是王叔未过门的妻子。”

萧寒宴一怔，他看着九皇子，久久不言。

或许唯有在九皇子这样的稚子心里，才会停留在季念笙还是他未过门王妃的记忆。

他不知道有些事已经随着时间的更改发生了变化，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覆水难收。

九皇子从腰带里掏出一个巴掌的玉笛：“念笙王妃，这是你送给我的，你还记得吗？”

季念笙才从九皇子那句话中回过神来，她蹲下身，轻声道：“九皇子殿下，臣女记得，可我如今，并非摄政王殿下的王妃，而是将军府的二姑娘，日后，你莫要叫错了。”

萧寒宴看着那道蹲下的身影，眼睫狂颤，他轻声道：“他不是皇子殿下，而是明日即将登基的陛下。”

季念笙心尖一颤，不由回头看他，却只能看到他墨眸如晦，直直盯着自己的眼神，再无其他。

季念笙扭过头来：“是臣女唐突了。”

萧寒宴没再说话，而是俯身抱起九皇子，声音温和：“景辞，从此刻起，你要自称为朕，王叔会让你成为如你父皇一般优秀的帝王。”

九皇子睁着乌溜溜的眼睛，似是不懂，可片刻后，他双手环住萧寒宴的脖颈，定声道：“王叔，我会的。”

从长寿殿出来，已是夜半三更。

季念笙看着一直朝自己笑的苏公公，低低道：“事隔经年，苏公公可安好？”

苏公公‘诶唷’一声，笑道：“有二姑娘记挂着，奴才一切都好。”

季念笙点点头，正要带着季宁州出宫，却听身后有脚步声渐近，她没回头，却也知道那是谁。

萧寒宴站在不远处，看着她一如当初的背影，心尖如同被什么攥住。

他上前两步，艰涩开口：“念笙，我们谈谈，好吗？”

季念笙的话音带着初春的冷意，散落风中。

“摄政王殿下，如今臣女与您，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

萧寒宴浑身一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季念笙一步步踏下阶梯，朝着宫门处远去。

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离去的方向，哪怕人影不见，他也未曾收回。

一旁的苏公公叹息一声，不由开口道：“摄政王殿下，回吧。”

倏然，他在月光的照耀下，却瞅见萧寒宴眼底的泪意，心惊之余又觉得遗憾。

人生大梦方觉醒，世事终究一场空。

如今，摄政王殿下与季家二姑娘之间，隔着的，不止时间，还有家仇，以季二姑娘那性子，两人再难和好如初了。

次日，新帝登基时，朝堂之上，却是如同地震。

众臣看着站在新帝边上的那道蟒袍身影，接连跪下：“还请摄政王殿下收回成命！”

萧寒宴咳嗽两声，不动神色咽下喉间腥甜，声线冷淡。

“本王心意已决，自即日起，命翰林院掌院学士顾之安，为新的摄政王，辅佐新帝直至成年。”

他看着还在怔愣中的顾之安，轻声道：“顾大学士，你不是一直在为她守住这太平盛世吗？”

顾之安突的想起两年前萧寒宴的那句话。

“你应该替季雲清看着她拼命守护的大朔。”

他上前一步，缓缓跪下：“臣，定不辱命。”

季念笙得知此事时，正是楚玄为她诊脉时，还未反应过来，便听张伯匆匆来报。

“二姑娘，摄政王……不，楚王爷登门求见！”

第37章

季念笙到正厅时，只见萧寒宴褪去蟒袍，身穿一袭暗紫色锦衣，恍惚中，她仿佛看见时光洪流前，那个俊朗温柔的少年。

只是一瞬，季念笙眼中的怀念之色便散了去。

她缓步走进屋内，身后，还跟着一身清隽之气的楚玄。

萧寒宴的表情一变，看着楚玄的目光顿时充斥审视。

楚玄却泰然自若的随着季念笙的脚步，站在了她身边。

萧寒宴忍不住开口：“他是？”

季念笙端起茶杯，淡淡道：“这是我在山野间遇到的一位知己，这两年多来，多亏他照顾我。”

她跟萧寒宴多年，自然知道他的软肋，更知道怎么说话，会让他更疼。

无关报复，只是季念笙不愿意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只是萧寒宴几欲破碎的眸光，季念笙握着茶盏的手不由收紧。

她放下茶盏，直接问道：“不知楚王爷今日登门，可有何事？”

萧寒宴用尽了生平克制才忍住了继续问下去的冲动。

他直直看着季念笙：“我两年前抓住了周雪落和南疆余孽一名，如今还活着，并非我念旧情，而是觉得他们，应该交由你处置。”

季念笙静静的看着他，心里却刺痛难忍。

什么时候，她跟萧寒宴走到了这样连说句话都要小心翼翼的地步了？

她闭了闭眼，站起身：“如此，还要劳烦王爷带我过去。”

萧寒宴眼底浮现细碎光亮，他站起身：“好。”

两人正朝外走，却撞见刚去了一趟军营的季宁州。

他见季念笙跟萧寒宴走在一起，不由脸色一变，问道：“二姐，你要跟他去哪？”

季念笙顿了顿，开口：“去他的王府，见见害死兄姊的罪魁祸首。”

季宁州眼眶顿时红了：“我也要去。”

季念笙看向萧寒宴：“不知王爷可方便？”

萧寒宴轻轻点头：“自然是方便的。”

三人坐在马车上，一时沉寂无言，好在将军府离王府不远，小半个时辰便到了。

季念笙下了车，下意识觉得不对，不由抬头看去，却见曾威严的摄政王府，门头竟空荡荡的。

萧寒宴开口解释道：“内务府还未做好新的牌匾送来。”

季念笙点了下头，跟着他的脚步走进了王府暗牢。

暗牢幽深，萧寒宴回身看了季念笙一眼，还是按捺住了自己想要搀扶她的心。

萧寒宴唇角溢出苦笑，如今的她又怎么会愿意再跟自己有半分干系？

直走到了暗牢最里面，季念笙才看到相邻的两个牢房里，昏暗的角落里，蜷缩着两个几乎不成人形的‘人’。

听见声音，那两人浑身一抖，将自己的身体蜷缩的更紧了。

季念笙鼻尖萦绕着血腥味和药味，交杂在一起，不难闻，却也让人觉得不舒服。

她朝狱卒开口：“把门打开。”

狱卒见萧寒宴没反对，立马上前开了锁。

锁落，季念笙却对萧寒宴开口：“给我一把刀。”

萧寒宴一怔，却还是吩咐道：“给她。”

看着季念笙提着刀走进去，萧寒宴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