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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确的意识到，周小满对她而言早就不是单纯的“健心器材”了，而是愿意陪她一起完成没必要的愿望清单的活生生的人，或者简单来说，是一个可以相伴的人。

“之前我不给他是怕他拿着数据规避那些能够让我心率上升的行为，现在嘛……确实像你说的，已经没什么好规避的了，而且他也配合的很好，我觉得分享给他也没什么关系啦，也算是我对他健心工作的认可吧。”

顾常青心里想的是一套，但说给肖邦邦听的却是另一套。

“好吧。那——”

肖邦邦突然坐端正了些，饶有兴致地看着顾常青。

“你现在是了解了你的心意了，但周小满的心意呢？他是怎么想的呢？”

“我觉得他肯定也喜欢我，我俩现在关系就差临门一脚踹破那层窗户纸。”

听到顾常青那笃定的发言，肖邦邦就像个情场老油条一样，连连摆手。

“NONONONONO……顾常青，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太自信了。”

“我是基于事实，如果周小满对我没有感觉，那以他的性格，肯定是按部就班地执行我的训练要求，并且还会推三阻四。他能主动的脱离训练内容，又……这样又……那样的，当然是因为他喜欢啦。”

“NONONONONO……根据我肖老师多年在爱情这个领域的耕耘……”

“耕耘多年，愣是没产出一粒粮。”

被顾常青这么一噎，肖邦邦眼睛里的光瞬间暗淡了不少，那神态也从情场老油条变成了情场老好人。可能是平时短视频刷多了，莫名的，看着肖邦邦，顾常青的耳畔竟响起了凄凄切切的《一剪梅》。

眼瞅着肖邦邦开始忆苦思苦，眼泛泪花，顾常青赶忙劝解：

“但这也不能怪你，就算是最牛的农业专家，天不下雨，也白搭。”

“哎对对对……我是运气不好，不是本事不灵。”

肖邦邦倒是好哄，听完立刻阴转晴，马上又恢复了爱情导师的状态。

“总之吧，你在这儿瞎猜是没用的，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我也不多废话了，把你的手环给我。”

肖邦邦朝着顾常青伸了伸手。

“干嘛？”

顾常青一脸疑惑的看着肖邦邦。

“我还能害你不成？”

听肖邦邦这么说，顾常青犹犹豫豫地把自己的心率监测手环摘了下来，递到了肖邦邦的手上。

肖邦邦的动作倒也利落，她拿起顾常青的心率监测手环就直接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紧接着，只见肖邦邦一蹦高站了起来，从地上抱起顺子，走到客厅中央就地做起了负重深蹲。

“呼……哈……今天姐妹儿豁出去了，帮你验验男人的真心！咿——呀——”

肖邦邦呲着牙咧着嘴，才做了不到二十个深蹲，就听得那心率监测手环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快……快……快看看周小满的心率！”

说着，肖邦邦撇下顺子，赶忙戳弄着手环的屏幕。

但其实根本不需要了，因为随着监测“顾常青”心率的警报声响起，监测周小满心率的警报声也跟着一块儿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顾常青家的门被敲响了。

肖邦邦看着顾常青，笑了笑。

“你去开门儿吧，今天我去遛狗，给你俩个独处的时间，尽量让他先表白ᴊsɢ哦！”

47 既然是毒品，那就势必会伴随着令人痛苦的戒断反应

周小满一直在努力地规避亲密关系的建立。

一方面是他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怎么招人待见，所以干脆就抛弃幻想，专注于经营一些必要的以利益和牵制为基础的关系，尽量不掺杂任何感情因素，反而也降低了维系关系的成本和风险。

另一方面是他很难承担亲密关系背后的代价。诚然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但当一个人和另一个人的人生轨迹、生命体验、情感共鸣产生了大量的交集，无论如何，在这段或长或短的时光里，“我”都会变成“我们”。也就是说，他需要费心的就不再仅是个人的安危，而是两个人甚至更多人的安危。

这样的境遇对于周小满来说无异于是雪中送冰。

实话说，他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接受了他随时都有可能暴毙的事实，即便他尽力的想要降低死亡发生的概率，但若有死神非收他不可的那一天，他大概也能平心静气的随其而行。可如果死神要收的不是他，而是他的伴侣呢？或者死神收他的时候他的伴侣垂垂老矣需要有人相伴左右呢？周小满根本不敢想这个问题，他还没有修炼到如此境界，仅是抛出这个疑惑，就会让他陷入无尽的焦虑和忧伤。

当初周小满带回闹闹已经是离了他的经，叛了他的道，鼓起了莫大的勇气才下的抉择。他活的能多谨慎就多谨慎的原因之一便是怕负了闹闹，或许等到闹闹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他就可以松一口气了。

从寿命上来说，狗能活到二十岁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那么人呢？

周小满由衷的希望身边的每一个人的寿命都能超越人类的奇迹，但与此同时，他摆出一副冷漠、克制、得体的姿态，疏远家人，拒绝交友……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他那颗脆弱不堪的心——排斥是因为太过害怕失去。

所以，当面对爱情时，条件反射一般的，他的选择是逃避。

几天前，周小满的手腕上多了一块儿心率监测手环，上面实时同步着顾常青那如同节拍器般稳定的心率数据。

那规律的、平稳的曲线宛若永远都不会发生变化，那跃起又落下的光点拖着橙红色的轨迹，就像是永不停歇的催眠摆锤。周小满看着那象征着绝对冷静与平和的数字六十，反复触碰、唤醒着即将息屏的屏幕，直到眼干淌泪，抬起头来才察觉，在这段冥想一般地迷醉中，他不仅忽略了时间，屏蔽了环境，更是完全忘记了死亡所代表的失去。他不焦虑了，不恐慌了，不害怕了，他的心率也同样久久地稳定在了六十，就像是节拍器。

顾常青所带来的平静和安全感对周小满而言就像是无价的珍宝。不仅是顾常青那可数据化的心跳，和顾常青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虽然他仍然可以随时发现身边的隐患，仍然可以随口报出某件事物可能会引发灾难的概率，但他莫名的就会觉得踏实，似乎即使是有概率、有隐患，但一切的坏事情都不会降临到他们的头上。

可以说是侥幸心理，也可以说是相信一切都会好的信念，这种力量对周小满这种极端灾难化思维的人来说是一剂解药，但同时也是具有强烈成瘾性的毒品。

既然是毒品，那就势必会伴随着令人痛苦的戒断反应。每当周小满从梦乡抽身而出回归自我的时候，等待他的往往是如滔天巨浪般朝他涌来的妄想：

如果顾常青在上班的路上遇到了车祸怎么办？

如果顾常青在下楼的时候踩空了怎么办？

如果顾常青被高空坠物砸到了怎么办？

如果顾常青在下班的时候不幸遇到了报复社会到校门口无差别杀人的人渣了怎么办？

……

所有多年积累的关于生命之脆弱的知识、资料、数据、见闻全都一股脑的对应上了那个他完全不可控也不能去操控的名字。而其中最令他不安的便是，如果因为某种原因，顾常青的心脏病发病了怎么办？

这是一场由量变引发质变的崩塌。

回想过往，无论是主动将游乐园的公告牌照片发给顾常青，还是瞬间相信顾常青的心脏会因他而异动，亦或是突发奇想要和顾常青结婚，又或者是临时起意亲吻顾常青的额头和唇……仔细想来，周小满种种反常态的行为源头，都能直指一个真相：

他呀！恋——爱——啦——

周小满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但他不敢承认。

未知与无力的交迭，无限放大的恐惧。如果周小满遵循情感，直面内心，那么他所看到的自己的内心，只能是一副混乱图景，他那苦心经营的，可以自圆其说、严丝合缝地秩序大厦必将因顾常青的存在而倾倒